二十一

从投标、开标到中标，前后不到三天，星期四下午公司就接到中标通知书。这次不仅设计中标，施工也同时中标，公司员工高兴万分，相互祝贺，多日来的辛劳和努力没有白费。

肖云飞坐在办公室里，没有象员工那样兴奋。他沉思片刻，摁下电话免提按键，里面传来张敏的回答。

“肖总，您好。”

“你让采购部周经理上我办公室来一趟。”

须臾片刻，传来敲门声，肖云飞说声，“请进”，张敏和周经理推门走了进来。

“周经理，我给您沏杯茶，”张敏用茶台上的茶具沏好绿茶转身出去。

“张敏，我和周经理谈点事，没有重要的事，电话就别接过来。”

“好的，肖总。”

“姐夫，坐吧，” 肖云飞站起来，走到沙发边，给姐夫周春林（是公司采购部经理）递上一支眼，相□□上。

“长吉饭店装修终于接下，云飞，你看员工多开心。该忙活做事了。”老周欣喜说道。

“是啊，不过只是开始。姐夫，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个工程的事。”肖云飞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是不是材料的事啊？” 周春林关心问道，“云飞，这你放心吧，还是原来的老厂家，不会有事的。”

“前几天扬国强来公司找我一次，这事你也知道，” 肖云飞见姐夫点点头，缓缓说道，“他这几年开个装饰材料店，生意做的也还红火，这次我准备大部分主材从他那里进货，你看好不好？”

“是他？他人可不踏实啊。” 周春林略略摇摇头，“何况他的材料哪有我们直接从生产厂家进货便宜啊。给我们供货的都是多年的老关系，质量和价格都是靠得住的。”

“这点毋庸置疑，我相信，姐夫，” 肖云飞喝口水，说道，“长吉饭店装修是没有预付款的，至少垫资二三个月，原来给我们供货的厂家能保证半年多时间不要材料款吗？我看未必。”

“这么长时间，三个月后不是能拿到工程款吗？”

“姐夫，你想想，关键是三个月后甲方只支付完成工程量的60%—70%；而此时的工程款是不够用的。材料费、人工费、管理费、员工工资、分包单位的承包款等等。”

“这倒也是，那杨国强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吗？”

“如果真的和他合作，工程验收合格后，半年内给他付到70%，此前可以适当拨付一些。虽然我和他口头达成协议，合同上必须明确注明体现。采购具体细节还是由你和他洽谈，这块你要和张敏协商，她是法律专业，也算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了。” 肖云飞给姐夫倒满茶水，慢慢说道。

“你有压力这是肯定的，还有不少材料款未付，和原来合作的厂家打个招呼。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材料都从杨国强那儿进货，主要是轻钢龙骨石膏板、板材涂料，水泥沙子基础材料，木饰面、灯具洁具等后面安装的肯定去专业厂家订购。你可以适当考虑，平衡一下，厂家能赊帐，也是想和我们长期合作。” 肖云飞站起身来，思索一下接道。

“和别人合作其实对原来的厂家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厂家会给我们更加合理的价格和完善的服务。姐夫，你可以试探他们能否答应我们的条件。”

“材料款这块我顶着，这点我倒不是怎么太担心，你放心，云飞。” 周春林坦然看着肖云飞说道，“合作这么多年，这个面子厂家肯定给的，我就是担心国强这小子。”

“没什么，不是有合同嘛，” 肖云飞掏出香烟，两人点上，“我量他以后也不敢怎么样，何况这是买卖关系，姐夫，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

“既然你这么决定，我就着手和厂家协商。”

“姐夫，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百分之百从杨国强那里进货。我刚才说到，要拿和别人合作的事和一些厂家谈谈，看对方如何给我们最低价。” 肖云飞对姐夫叮嘱道。

“你要咨询一些厂家，包括原来没有合作过的。可以让张敏给你安排个车，辛苦一下，亲自跑一跑，尽量把所有的材料价格寻到实底，然后和杨国强提供的材料价格对比一下。不是我对他不放心，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只有掌握充分的低价，你谈的时候才会游刃有余。我们一要不受骗，不当冤大头；二要保证质量，物美价廉；三要考虑这人到底是否还是老乡朋友，真心真意想和我合作，给我公道合理的价格。”

“好，明天我就开始操办此事。” 周春林站起身来，“云飞，这次风险很大，你要全盘掌控，考虑周全了。”

“放心吧，姐夫，我会小心谨慎的。” 肖云飞走到办公桌旁，摁下电话免提，未等张敏回答，便道，“张敏，你现在安排一下，给小肥羊打个电话，定个包间，下班后一道去涮羊肉。通知一下周经理、老曹、老李、王杰，别忘了，还有你自己。”

晚上下班后，几人进入小肥羊涮肉店包间，众人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围在圆桌前。

“肖总，要什么锅底？”张敏比较年轻，工作之余比平时开朗活泼许多。

“全辣的，你行吗？敢不敢吃。”王杰也是年轻人，开玩笑说道。

“那有什么不敢吃的，也不是没吃过辣的，”张敏不服气的答道。

“还是鸳鸯锅底吧，喜欢吃辣的坐这边，吃清淡的坐对面。”老曹乐嘿嘿说道。

“好吧，大家点菜，张敏，你全权做主，给大家点菜。”肖云飞掏出香烟，给每个男士散发一支，“今天大家想喝什么酒？”

“当然喝白的，”王杰在旁答道，“肖总，听说您曾经喝过一瓶半二锅头都没事，是真的吗？还是六十度的。”

“老啦，不行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肖云飞点上香烟，笑道。

“王杰，你不知道肖总和你岁数的时候，和别人较劲，两瓶一点问题都没有。”李涛在旁插趣道。

“今晚喝竹叶青如何？入口清香，口感很好。” 周春林在旁说道。

“老周是酒中仙，我赞成。”老曹应声附和。

“先来三瓶。”

“噢，我帮各位辛苦点菜，你们也不问我喝什么。” 张敏让服务员记好菜单，扫了大家一眼，撅起小嘴说道。

“哈哈哈，小丫头生气了。”

“待会你们每个人罚一杯。现在可是下班吃饭时间，你们可不是领导。”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各位，首先我来敬大家一杯，” 肖云飞站起身来，诚恳说道，“这段时间大家比较辛苦，加班加点。长吉饭店项目能中标是和各位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在此，衷心感谢大家，来，我们共同干一杯！”

“干！”众人纷纷站起来，碰杯后一干而尽，张敏喝着果汁，也随意一口。

“肖总，问句不该问的话，长吉饭店造价这么低，咱们公司有钱赚吗？”几瓶酒见底，老曹放下手中的筷子，谨慎问道。

“关键还是要靠自己。装修工程不如从前，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哪家一家单位没有预算部或审价部？最后可能还找专门的第三方审计公司来审核确定。现在你只能赚取合理偏低的利润，暴利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肖云飞点上香烟，对老曹说道，“还有一点，老曹，我做长吉饭店项目，并不全是为了赚钱，你明白吗？”

“那是为啥？” 王杰疑惑不解地问道。

“市场和品牌。我要实行飞扬装饰公司的品牌战略。目前我们和北京同行还不能相提并论，更和国外相同企业有天壤之别，怎么办？我们公司资质虽然达到一级，通过ISO9001质量保证体系，但还远远不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市场竞争如此激烈，不亚于战场，实力就是硬件，而品牌就是软实力的标志，只有占领市场，才能进一步提高品牌的影响力。”

“对啊，品牌打响，市场自然就开拓出来了。” 李涛在旁点头赞道。

“市场和品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没有市场，就没有品牌；而没有品牌，也就没有市场。你们都知道那么多公司为什么拼命在央视做广告？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么大资本和经济实力，我们只能一步步脚踏实地去做。我们要做大、做强，就要靠自己，努力做的更好。我不仅希望公司能稳步不断发展，也更希望你们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层。不但我发家致富，也更希望你们个个都能成为百万富翁。王杰啊，别说汽车，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每个人拥有自己的房子也是能实现的。”肖云飞豪情状语顿时感染大家，众人齐举酒杯。

“干，为实现目标奋斗。”

“肖总，到时候宝马要换宾利了吧。” 王杰笑着说。

“其实公司、房子、汽车这一切是每一个人的人生道具，而在社会这个舞台上展现自己又不能缺少。” 肖云飞喝完杯中酒，张敏坐在旁边又给斟满。

“换车只是更换人生的道具而已，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财富是代表一个人的成功与否，但不是全部。换车是根据实际情况，需要更换的时候必须更换。人有钱应该别在奢侈上追求，可以做些有益自己，有益社会的事。我在少年时代就有一个梦想，给家乡捐建一所学校，修一条路。我，老李，还有我姐夫，我们都没上高中，更别说是上大学了，说实在的，学历上是没法和你们比。修建中学，可以让家乡的孩子们都能实现愿望，读上高中，报考大学，让家乡能有一条发展之路。”

“好，好，比那些花钱买名，假装清高的强。”老周和老李眼角湿润，众人都感动得鼓起掌来。

“来，来，喝酒，”老曹举起酒杯，“肖总，为实现每个人的人生目标，干杯。”

“干，干！”众人觥酬交错，酒兴酣隆。

旁边的酒柜上又多了几个空的酒瓶，老曹站起来，醉意朦胧对肖云飞说道，“肖总，今天借这酒兴卖大，老哥痴长你七八岁，我来公司将近一年了。刚来的时候，我就纳闷，你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如何开创一番事业。今天，我算彻底服了，肖总，我不是当面奉承你，有过人成绩必有过人之处，我敬你。”

“工作之中我们是上下级关系，工作之余我们就是兄弟情分。老曹，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肖云飞略有醉意，也站起来，举起酒杯真诚说道。

“今天，大家不醉不归，”李涛忘情地站起来，“我们就在老板带领下，干出一番事业，好不好？”

“好，干！”

“一会又是我当司机。”张敏在旁撇撇嘴说道。

“哈哈，这是拿本的方便吧。”王杰醉醺醺地说道。

“我这兄弟事业如日中天，就是个人生活不理想，咳。” 周春林摇摇晃晃点上香烟，看了一眼肖云飞，叹了口气。

空气顿时有点沉闷。

“周经理，那您还不关心关心肖总？”张敏在旁说道。

“唉，父母介绍，朋友推荐，就是死活不肯—”

“好啦，姐夫，我的事你们就别操心啦，好不好？我现在一个人也不是过得挺好的嘛。” 肖云飞朝姐夫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看张敏这丫头不错，长的漂亮，人也能干，和云飞很是般配，就是年龄相差点。”

“哈哈哈，”一阵阵笑声冲散了沉闷的空气。

“周叔，您，您再说我不理你了，待会看谁送你。”张敏满脸通红，偷偷地瞟了一眼肖云飞，急道。

“好了，别开玩笑了。” 肖云飞不自然地摇摇手。

“来，来，喝酒。”

直到凌晨十二点，众人才踉踉跄跄走出饭店，老周、老曹、李涛、王杰他们大车回家，张敏则把醉沉沉的肖云飞扶上车，开车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