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文宏拿走了炼金剑，在外大肆宣扬此乃羽山传承神剑。被自己亲女儿偷走了禁地世代守护的神剑交给了一个外人，空桑国君丢不起这个人，碍于面子，他并没有戳穿这个谎言，选择了闭门谢客，如此一来，羽山便更加放肆，给戚白雾改名毋玉，将她捧上了女帝之位。”
弥枝感觉一双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再度睁开后，眼前垂帘一摇一晃，是戚白雾正快速奔跑在山涧之间。
骇人的是，戚白雾周身经脉并无灵力流淌，但丹田火热，竟是燃烧金丹强行运转灵力的症状！
“她想逃？”弥枝问幻境中的另一个人。
那人低笑了一声：“她当然要逃，戚白雾自从被带回羽山，清醒的时间很少，自然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要意识一清醒，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为此，百里文宏也用尽了一切手段抑制她原本的意识，她周身经脉都被封住，此时燃烧金丹也是无奈之举。”
“女帝登位在即，百里文宏难得不在地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弥枝道：“但从结局看来，她并未逃出去。”
“没错。”
随着她话音刚落，周边树林中陡然剧震，炼金剑撕开一道巨口，戚白雾闪身避开，下一刻一道高大影子压了过来，一掌击在她心口。
戚白雾口吐鲜血，飞出去撞在一座巨树根上。
就见百里文宏落地在身前，手中竟挟持着数月未见的戚白霜。
“你真是太聪明了。”百里文宏笑意不达眼底：“我封了你的修为，竟然还是让你逃走了。”
“好在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竟然从空桑逃了出来，可她修为实在不精，连我羽山第一道山关都没能闯过，被人打晕了送到铜雀楼来。真是可惜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原本打算让你和妹妹团聚的，没想到你竟然跑了。”
弥枝呐呐道：“竟然是这样。”
那个声音又道：“没错，戚白霜单枪匹马闯入羽山想救人，反被胁持，百里文宏大概是真怕这个时候的戚白雾不顾一切地跑了，一上来直接亮出了底牌。”
有弟子从树林间匆匆走出，将她团团围住，一人在戚白雾膝弯踢了一脚，逼着她双膝跪地。
戚白雾呼吸沉重，五指已经深深刺入手心。
有人垂涎地上下扫了戚白雾一眼，满脸兴奋：“怎么这就不行啦！？前几天不是挺能耐的吗，宁愿把自己喉咙撕裂都不愿意求饶，今儿一掌就跪下啦？！”
有人急不可耐道：“快快，把她拖到水里去，我看她快淹死了还会不会求饶！”
几人摩拳擦掌就要动手，百里文宏面色怪异，在几人已经撕扯住戚白雾的衣裙的时候出声道：“慢着！”
那几个弟子回头，不满道：“文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百里文宏虽然最近几个月风头正盛，但到底还是庶子出身，铜雀楼弟子听命于家主和阁老，对这种突然得到重用的血脉并不在意——毕竟没有真正当上家主，羽山情形瞬息万变，谁能保证最后是哪个儿子能坐到那个位置？
百里文宏还没出声，就有声音响了起来：“废了她的手！昨天就是这只手抓烂了我的脸，小妮子，我今天给你两只手都废了，看你还能抓哪！”
“都住手！她继位在即，你们现在折腾她，到时候怎么参加大典？！”百里文宏道：“要玩也是后面在玩，急什么，只要她顺利登位，迟早能轮到你们。”
那几个弟子□□道：“你竟舍得？”
百里文宏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虽这么说，眼神却死死钉在戚白雾身上。而戚白雾听到几人谈话早已面色煞白，刻骨的恨意在她眼底熊熊燃烧，其中一个弟子和她视线对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恼羞成怒地踹了她一脚：“看什么看！再不老实，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百里文宏看她已经摇摇欲坠，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击定然打在要害，道：“好了！”
那几个弟子道：“那你说怎么办？”
只听百里文宏道：“戚白雾，你若是再敢逃了，我就将你妹妹丢进铜雀楼，让她去顶替你的位置！戚白雾，你妹妹这么天真，你忍心让她替你受那无边苦楚吗？！”
戚白雾没有抬头，却几乎崩溃：“......百里文宏......你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那几个弟子大笑道：“少爷，她说你恶心呢！”
“你看看，还护着她干嘛，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弥枝问：“百里文宏就没想过若是戚白雾真不管不顾走了他又能如何？戚白霜并不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他若是这时候交不上一个极阴之体，铜雀楼不会放过他。”
那声音却冷冷一笑：“谁说不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就做不成极阴之体？”
弥枝一愣：“你是说......”
百里文宏厉声道：“你知道我做得出！”
就见戚白雾果真抬了头，百里文宏眼底浮现凶光，他道：“跪下，爬过来。”
戚白雾手中鲜血已经顺着指缝滴在了草地间，浑身上下包括金丹燃烧的痛苦连弥枝都难以忍受，她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扑通一声膝盖砸在地面，挪过去，鲜血淋漓的双手抓住了百里文宏的下摆：“.....求你，求你放过白霜，将她放回去吧，我跟你回去，求求你......”
百里文宏顶着四周视线，知道自己今天不做出什么来必然会被报回铜雀楼，引起家主和阁老怀疑。于是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道：“原本我还怜惜你，不想挖掉你的金丹，没想到你自己烧了，也好，省事了。”
他甩开戚白雾的脸，懒洋洋站起：“不听话的狗，我不至于丢弃，但一点小小的惩罚还是免不了的，你说对吗？”
戚白雾匍匐在地，双肩剧烈颤抖。
“回去之后，就玩你最爱的那个‘游戏’吧？”百里文宏笑着看戚白雾抖了一下，接着道：“但是现在嘛....我想想，彻底废掉你的仙骨好不好？只是封你经脉果然还是不够，戚白雾，太顽皮的小狗我不喜欢，别人应该也不会喜欢，你说呢？”
见她不吭声，旁边弟子走上前摸了一把戚白霜的脸，嘿嘿笑道：“这妮子也好看，性格又辣，少爷不如把她赏给我，保证调/教得服服帖帖。”
百里文宏暗自皱眉，没有回答。
白雾剑早在来羽山后就被铜雀楼收缴，戚白雾手无寸铁，赤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戚白霜，终是轻声道：“....但凭主人处置。”
“好乖。”百里文宏摸了摸她的头，手掌下滑，轻轻按住了她的脊骨。
同一时间，有人再次捂住了弥枝的眼睛，将她带离了戚白雾的身体。
“别看。”她轻声道。
戚白雾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响彻山间，弥枝用力握紧了拳，被她轻轻握住。
她说：“都过去了。”
可弥枝知道，过不去的，这种仇恨，十年百载都不能抵消，就算死后也要化为厉鬼前来索命。
耳边时间再次流转。
戚白雾，或者说毋玉，被重新带到羽山法场继位之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狼狈的姿态。
她身着大红华服，头顶帝冕，双手交叠处压着一枚铜钱，正一步一步朝法场最高处走去。
弥枝用余光一扫，就发现四周的羽山人全部都是男性。
是羽山的女人不够资质出席这种场合，还是另有原因？
这时，另一道黑色身影从高处缓缓往下。
那是一个年纪比毋玉要大一些的女人，身着一件一模一样的华服，手中同样交叠，弥枝仔细看去，能看清她的手中也闪过一道金光。
铜钱对羽山来说有什么意义？
弥枝想起羽山需要戚白雾去继位是因为第二任女帝性命垂危，因此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她仔仔细细看了看对方的脸。
这一看，却发现对方有些许眼熟。
四周窃窃私语之声响起：“确实很像啊。”
“百里宏毅花了大价钱找来的，能不像吗。”
“百里宏毅老了，铜雀楼也不知由谁来继承，未央女帝这是被抛弃了？”
“能是谁，他小儿子百里文宏能给羽山找来新的女帝，你看其他人能吗？等着瞧吧，这位置只能是他的。”
“他不是庶子吗？”
“切，庶子又如何，羽山能者居之，你我要是能献上一个女帝，说不定也能争一争这铜雀楼之主。”
“拉倒吧，我还是跟在后面喝汤......这新任的女帝长得真美。”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起来。
弥枝看到未央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两下。
她是有意识的！
擦肩而过的瞬间，弥枝看见未央的眼睛动了动。
像是枯木逢春，对方一瞬间传递过来的信息非常复杂，弥枝没有看懂，戚白雾却已经被完全控制，目不斜视地朝最高处走去。
就那个声音叹道：“你现在距离真相还太远了。”
弥枝福至心灵：“你是说，羽山的真相，不只是你，还有其他女帝，只有弄清楚了你们的过去，才能解开羽山的真相？”
那声音轻笑一声。
“或许，我们找到你，也只是想向你求助罢了。十年了，过去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但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或许你能救我们。”
弥枝愣住了。
戚白雾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风吹乱了她眼前垂帘，百里文宏饱含爱意的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徐徐牵起了她的手，将她送上了铜雀楼至高的位置上。
百里文宏背对着所有人，出口的话语消散在凛冽寒风中：“只要十年，十年之后，我就能救你......”
戚白雾眼帘低垂，形如木偶。
百里文宏抚摸着她的脸，眼底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挣扎。
“家主！”高台之下，有铜雀楼弟子御剑赶到，面色惶急，来不及行礼便道：“葬仙谷起尸了！”
百里现任家主——百里宏毅一拍木案，失声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