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这是干什么呢？”

陆铭抱着胳膊，语气凉凉：“工作没做好，上我这儿练字来了？拿着公司的纸笔不当回事是吧？”

“没有，不是的。”宁夕急于解释，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吞吞吐吐半天才老实交代：“陆总您说这份文件着急要的，办公室的打印机坏了又不让出去印，我，我想着或者我能弥补一点什么。”

那会儿就是脑子一热，没有别的想法。

陆铭当时让他走，宁夕脑子就犯了糊涂，他又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掉，这要走了，他怎么跟自己交代？

盯着手里的白纸看了半天，就想出来这个一个主意。

他的字是专门练过的，至于当初练字的初衷其实还是陆铭，为了给陆铭写信的时候字迹能写得好看一点，宁夕就嚷嚷着让家里人给请了专门的书法老师来练习，他的硬笔字不说比得上什么书法大师，但绝对不会差，只可惜后面字倒是越写越好，可当初要给他写信的人，再无回音。

想到这里，宁夕下意识想遮挡一下自己的“杰作”，但又因为数量实在过于多了，他为了方便在办公桌上铺了不少，这会儿就是不想让陆铭看见也不可能。

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失落。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字迹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再是小时候那般稚嫩的字体，可他还是寄希望陆铭能多少看出来一点熟悉的影子，那种既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的心理，让他有些无法坦然面对陆铭，就只能低着头盯着手边写费了的错字看。

陆铭抽走了一张，随意浏览了下，问宁夕：“你是准备让我明天拿这个去给大家开会？”

宁夕：“我就想做点什么，也许可以当个弥补的方案。”

“天真。”陆铭把纸张放回去，看了看这个新来的实习生。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这个新来的，脸上戴着一幅框架眼镜，脸上带着明显的学生的呆样，一看就是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愚蠢。

陆铭本人对这种天真的愚蠢实在喜欢不起来，能留在他身边做事的，不说多聪明，起码得有点眼力见，可这个新来的，什么都没有不说，还一股子憨气，呆了吧唧的。

本来今天这事儿严格说出来也确实不是他的错，陆铭也不是那种出了差错就找实习生麻烦的人，主要是他最近让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何平找个实习生过来应付他，确实让陆铭有些着恼，偌大一个公司，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能做事的人吗？

但现在再去看这个新来的，陆铭忽然发现，呆人也有呆人的优点。

想了想，又问宁夕：“都让你走了，为什么不走，你该不会以为就搞点这些东西，就还能留在陆氏吧？”

“我是很想留下来，但我也不想工作出现差错。”

宁夕可不是真的呆，他脑子一直很够用，不然也不会一路念书到名校，他只是刚刚到心上人身边整个人还都紧绷着，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工作又出错，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罢了，如果真是呆头呆脑的，之前陆铭撵他走的时候，他可能早就走了，怎么可能还会等到现在，等到陆铭主动过来跟他说话？

所以，但宁夕察觉到陆铭已经跟他聊了好几句，且似乎还有点别的意图之后，宁夕的脑袋终于不是一团浆糊，它成功地重新转了起来，并且摸索出了陆铭想要的答案。

“陆总既然说了这份文件很重要，那明天的会议上如果出现差错，那陆总这边可能会很处理，我能做的这只有这些，就算是要辞退我，我也想做完了再走。”宁夕语气真诚，直接盯着陆铭的眼睛看过去：“我的错误，本来就该我来负责。”

态度倒是很诚恳，也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陆铭拎着西装外套瞧了这小孩儿一眼，问了一句：“叫宁夕是吧？多大了？”

“二十二。”宁夕又紧张了。

怎么好端端又问他年纪？陆铭这是到底想干什么？

陆铭没想干什么，就是顺嘴问一句，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刚大学毕业进公司实习的时候，那会儿倒是经常被人刁难，当时他被人刁难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撂挑子也不是一回两回，现在的小孩儿能踏实做事的确实也不好。

又看了看宁夕那一摞的手写文件，把对宁夕的那点偏见也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你要拿这个东西来负责恐怕是不行的。”见宁夕明显又紧张了许多，陆铭有些想笑，这小孩儿其实脸上的表情也挺明显，看着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实诚孩子，也就没故意再为难他，直接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半之前打印好，会前分发给与会负责人。公司还没有业余到要用你这手写体来当会议材料的地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明天返璞归真要倒闭了呢。”

宁夕闻言马上说道：“可是打印机不是坏了吗？”

陆铭十分无奈：“会有人来修的，何平已经去联系了，明天早上你上班来了绝对能行，行不行？”

“哦。好的。”宁夕连连点头，见陆铭要走，又追问了一句：“那陆总是不开除我了吗？”

陆铭：……怎么忽然觉得这小孩儿有点烦人呢？要不还是开了吧？

“你要想走，明天早上八点过来交离职报告。”陆铭头也没回：“不能迟到！”

宁夕也没想到这一关竟然就这么过了，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手里的笔还拿着，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这边乱七八糟的文件，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戴着框架眼镜，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学生气，十分乖巧的样子，确实也有几分陆铭单方面以为的呆，但是一笑起来，那几分呆立刻就消失不见，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如果这会儿把眼镜再去掉，那陆总可能就要收回刚才对这新来的判断了。

险险过了关的宁夕晚上有点失眠，反正也是睡不着干脆就琢磨了一点今天的事情。

思来想去之后，让宁夕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那就是，陆铭身边现在很缺人！

别看偌大一个秘书部人是不少，可每个人都有自己分管的项目，能留在陆铭身边机动的人员也只有一个何平，关键何平的职位又很特殊，并不比陆铭清闲多少，所以才会有随身助理这个职位，以前也不知道这个职位的人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但就他吃饭的时候听到的八卦来看，起码上一任并没有好好履行工作职责，导致陆铭那边的工作压力一直很大。

对自己这个新来的助理，他们的态度应该是希望自己跟之前的那些不一样，要是个能干事的，不然陆铭也不会因为他那一摞手抄的文件就轻易放过了他，可见对于犯错来说，陆铭更愿意看见他真心做事。

想到这里，宁夕就稳了不少。

他是没什么打工的经验，但他有一颗为陆铭出头的心，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陆铭指哪儿他打哪儿绝对不会慢一点，而且宁夕有这个自信，整个陆氏集团大楼，连着何平算在内，都不见得有他这份决心。

小宁通知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给自己鼓劲，然后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文件打印好放办公室，给陆铭准备好咖啡，办公室的卫生打扫干净，然后就老实规矩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收拾那一堆陈年的旧材料。

陆铭早上到的时候就看见他的新任助理已经有些隐隐上手的意思，又想起自己昨天的态度，喝了一口人家亲手煮的咖啡，味道纯正正和他的口味不说，就连温度都是刚刚好的，显然这是提前做了点功课，算准了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到办公室。

陆总按了内线，把小助理喊了进来：“咖啡不错，一会儿你去楼下部门取几份文件，做个清单出来，然后八点半跟我去开会，做好会议记录。”

宁夕：“好的，陆总。”

陆铭刚要让他出去，又想起什么，这回语气轻松了很多：“会议记录你可以手写，但我要留档备用，知道了吗？”

宁夕有些被人玩笑的窘，忙点点头：“我知道的陆总，在学校跟老师也经常做会议记录，这个我会。”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虽然只过去了一|夜，但陆铭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

难道是看他字写得好看？

某种程度上来说，宁夕的猜测确实也没有错，如果那天他直接走了可能就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他的那一手字确实让陆铭看到了眼里，都说字如其人，打动陆铭的除了他的字之外还有他那份坚韧的态度，那正是眼下陆铭身边最紧缺的。

在陆铭看来，这小孩儿初入社会没什么城府，虽然是呆傻了一点，但工作态度是很积极的，稍加提点也是个能做实事的人，总好过这个紧要关头再让二伯那边往他身边安插一些牛鬼蛇神的好，此时此刻的陆铭宁愿忍受这个实习生，也不愿意自己哪天一个没注意就又让人钻进了被窝里。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个实习生的真实目的也是钻他被窝，那就两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