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李聿庭拍拍樊星的背站起身,屁股靠到桌边。“你太紧张了。以后记住了,再紧张也不要频繁换气,容易出危险,万一再出现这种情况记得找塑料袋或者纸袋罩住口鼻呼吸,一会就能好。”
“知道了……”樊星的眼神扫过李聿庭,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忽然发觉自己的目光太赤裸了,垂下眼不敢再看。
“自叹不如了?”李聿庭俯下身在他耳边呵气,嘴唇若有似无地碰着他的耳廓。樊星嫌痒躲了一下,紧接着那人拉起他的右手,用两只手紧紧地包裹住。
手背上是李聿庭,手心里也是李聿庭,樊星的手被夹在中间,僵硬得打不了弯。
跟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梦里的人有了清晰的面容。那个人熟悉、温暖,时而浅笑低吟,时而搂着他耳鬓厮磨,时而叫他的名字,声音充满诱惑。
手背上的手忽然移开了,樊星抬起头,发现梦里的面容和面前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几乎迷了人眼。
“星星……”李聿庭双手撑住桌边,微微仰着头,“手真软……”
樊星心跳快得不成样子,强装镇定地抬起屁股往前坐了坐,脑子里思考着眼前这种状况应该怎么结束,怎么避免尴尬。假装老练,一笑而过,真诚谈心,虚心请教,或者别的什么,他想了很多,可真到结束的时候全都忘了。
李聿庭叫了他的名字,用那种极度舒爽又克制的声音叫着“星星”“星星”,一遍又一遍。
樊星愣住了。
一道抛物线直冲下巴和前胸,樊星慌忙用手挡住,全部收进了右手掌心。
李聿庭眯着眼看着樊星,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樊星不敢跟他对视,移开视线看向书桌上。
李聿庭够过纸巾放到桌边,抽出两张帮他擦手,一边轻声感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我都十六了,再过两年高考了,还不够大?”
李聿庭摇摇头,“还是个小孩儿。”
樊星察觉到李聿庭情绪不太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设想的那些应对尴尬的方式里没有直接抽离、生硬转移话题这一种,李聿庭这么一来气氛更尴尬了。樊星抿抿嘴,抬眼看着李聿庭问:“大庭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李聿庭笑了一下,抓着樊星的手左右看看,确定擦干净了就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又给自己随便擦了擦整理好衣服,“我帮你。”
“不用,我……”
李聿庭又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唇几乎要蹭到耳廓。“来而不往非礼也。”
痒意从耳朵窜到心尖,樊星猛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别紧张,能做到么?”
樊星闭着眼用力摇头,“不行……”
“就试一下。”
“不行,我不行……”
“那就算了,你自己来吧。”
让他看着,太羞耻了……樊星用力咬住下唇想用疼痛转移注意力,看看那东西能不能自己消停,没想到李聿庭突然捏住了他的腮帮子,劲还不小。
“干嘛啊?松嘴!”
樊星松开嘴,无措地看着那张脸。
“这是……”李聿庭凑近一些,眼睛盯着樊星的下巴又凑近一些,头发几乎要蹭到他脸上,“还真是,刚我都没看见。”
“四森摸?”
李聿庭松开手用拇指在他下巴上抹了两下,之后抬起头,捏住他的下巴弯起嘴角,“我。”
噗通——噗——噗通——
樊星的心跳节奏乱了,脸红到脖颈,眼神乱飘不知道该往哪看,最后只能落在那人嘴角,盯着他皮肤上细小的金色绒毛。
那双大眼睛里泛着水光,长长地睫毛轻轻抖动,深深映在李聿庭眼底。他不想笑了,想吻他,想捧起他的脸从眉心吻到睫毛,从鼻梁吻到嘴唇,轻轻地、柔柔地、一点一点地抿起他的唇瓣,润湿,吸吮,无休无止地缠绵,可他不能。欲望里的吻和凝望时的吻意义不同,欲望已然退去,他不能更进一步了。
樊星以为李聿庭要吻他,心里生出些隐隐的期待,可他跟着挂钟数了几十个数李聿庭还是没动。樊星再次抬起眼,看见李聿庭的目光笔直地对着自己,瞳仁里闪烁的光点似乎在对他透露不知名的情绪。
对视不到五秒樊星连呼吸都乱了,大脑也乱了,嗓子也哽住了,脖子也发烫了,心也快跳到嘴里了。他受不了了,一把推开李聿庭用被狗追的速度逃出李家,冲回家关紧院门,然后蹿进卫生间落了锁。
樊星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心态,害羞、失落还是因为期待一个吻而觉得丢人,总之那些混着欲望的复杂情绪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撞得他微微发颤,腿都有点软。他不得不用手撑住洗手池,手指死死抠着池边,没过几秒又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举起右手摊开掌心仔细端详。
没有,一丁点痕迹都没有,但好像……樊星抬起手凑近鼻尖轻轻吸气。
掌心里有一股气味,跟自己的不一样,无法形容。
这就是李聿庭的气味么……樊星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回想那个人的表情。
星星……手真软……
胸中的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樊星后退两步靠到了墙上。
掌心是李聿庭的气味,脑中是李聿庭的影像,两种刺激催生出不一样的感受,汇集在胸口紧密交缠,触手一般撬开心脏的缝隙,释放出无数模糊的影子。
全都是李聿庭。
“呜……”
樊星仍旧用力吸着李聿庭的气味,直到余韵终于消散才回到洗手池跟前,眯起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他会喜欢我么?一个同性,一个他眼里的小孩,一个哪都比不上他的人。他会么?
樊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地叫那个名字。
“李聿庭……”
一滴汗珠从鬓边滴进水池,滑进了无尽的深渊。
滴答。
滴答。
洗发水的薄荷气味在空气中弥散,樊星分不清那些气味来自面前这个真实的人还是记忆,思绪飘忽。片刻之后耳边沉重的呼吸将他拉回地面,他眨眨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樊星一直认为李聿庭是直男,并且跟很多没节操的直男一样,情感上只能接受女性,而生理上可以接受男性,因为手和洞本身没有性别,闭上眼都一样。
樊星是男的,所以李聿庭在情感上接受不了,这是一个让失败者比较容易接受的逻辑,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刚刚李聿庭仅凭视觉刺激就对着一个男性的身体起了生理反应,这种情况从来没出现过,通常也不会在直男身上出现,那么,另一种可能性就浮出水面了。
李聿庭是双,生理上和情感上都可以接受男性,不接受我只是因为不喜欢我,就是这么简单。
不喜欢而已,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