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松了口气,幸好没闯进来,不然那场面想都不敢想。
燕回用发带挽起长发,感受着长发在指尖流动,心满意足地拉起落衡:“走吧,别让神君久等了。”
十指相扣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梁逸兴头一次见这么光明正大的,燕回脖子上那个咬痕招摇得过分,但凡不瞎都得瞅上两眼。
花盈倒是见怪不怪,嘴上笑就没下来过,得赶快给李忠写封信同步下最新战况。
此战大捷!
梁逸兴轻咳几声:“抓到人了,他们供认不讳,不满管家和主管随意克扣工钱起了杀心,字是他们刻的,但他们否认杀人。”
落衡向下扫视一圈,下面端端正正跪了三人,丝毫没有怯意。
“字是什么时候刻的?贾主管从生到死一直在众人眼睛底下,什么隔空刻字法这么神奇?”
为首一人道:“东窗事发,我兄弟五人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刻字用的是万年前山猫族对仙奴刻字的术法,在一人身上刻下‘奴’,可以实时同步到所有目标同一位置。”
四人……
花盈数了又数,还以为是他眼花,听了解释不由得打个寒颤。
为了点钱连自家兄弟都下得去手……
落衡轻瞥一眼梁逸兴,见他摇摇头,心下了然。
燕回问道:“丘管家死在子时,七位主管死在丑时,既非你们所杀,又怎么知道具体死亡时间,再及时刻字?”
那人一拜:“还请神尊明察,是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它一共来了三次,前日夜里来了一次,说了他的计划,只说需要我们兄弟几个配合就给我们五千年仙力。昨日夜里丘管家死后来了一次,我们刻字后挂起尸体。最后一次来的匆忙,只说七位主管已死,就消失不见。”
梁逸兴皱起眉:“刻字是你们擅作主张,还是黑猫的意思?”
“黑猫只说杀丘管家,让我等事后挂起尸体,其余并未提起。后来说起杀了七位主管,我们也是一惊,怕暴露只刻了字没做其余动作。”
兄弟三人一拜:“以上就是我们所知,请神君降罪。”
梁逸兴正色道:“三人侮辱尸体,伪造现场,废除仙籍,发配哀牢营三百年服刑。”
三人叩首拜别,拷上枷锁压走。
花盈着急问道:“那凶手呢?不是他们杀的还有谁呢?那只黑猫怎么说?”
梁逸兴道:“是闲云,母虫可控制子虫离体,三个瞬息内宿主必亡。”
花盈难得聪明,却聪明不到地方,刨根问底道:“动机呢?还有那猫出现得蹊跷……”
落衡打断他,对梁逸兴道:“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避开人群在槐树下一站,落衡扫他一眼:“我不想管山猫族的破事,但手伸到水月洞天,我得替我那个傻兄弟问一句:山猫族内乱吗?”
梁逸兴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白,犹豫了许久点点头:“我也是刚知道的,族里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贵族复辟,恢复仙奴制,一派……”
难怪,奴制需要回生虫,母虫才成了众矢之的。闲云已抱死志,自己争取了份解脱。
如果丘陵继承丘升志向,不愿奴制复辟,惨遭山猫族杀人灭口,再拉出三个替罪羊,完美脱罪。
落衡打住他的话头:“机密没必要和我交代,我只是要个答案。你呢,你怎么想?”
梁逸兴面上浮现痛苦之色:“我不知道,父亲逼我抉择,可我不想再起杀戮,好不容易太平几千年。”
“要想太平可不容易。”落衡嗤笑一声,“善意提醒一句,上头要兴风作浪,底下要做好抗洪的准备。”
梁逸兴紧张起来:“你是说……”
落衡点点头,这个少族长可比花盈聪明多了。
“那三个大块头有问题,太丝滑了,像是提前演练好的。我就帮你到这,剩下的时你山猫族的自己解决,等你答复。”
临走时,他拍拍他的肩:“你是少族长,御下不妨严些,该挑的担子挑起来,别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梁逸兴叫住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落衡摆摆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眼里,我是谁?”
梁逸兴深吸一口气,说出来憋了万年的话:“我会打败你,堂堂正正的!”
落衡装不懂,笑道:“神君要欺负小仙吗?传出去可对你名声不好哦。”
嗡嗡在燕回身边一站,踮着脚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槐花树下两人相谈甚欢:“八哥和神君好相配啊……”
没感慨完,头上就挨重重一敲:“燕大哥!你怎么学八哥打我头啊!会长不高的!”
燕回苦笑不得地去揉小孩头,怕她哭拆一颗糖塞进嘴里:“怪我怪我,手下没收着点。但你要记着,你八哥只能和我相配,其余人只是路过。”
嗡嗡头皮一紧,觉得嘴里的糖是封口费,从今往后这张嘴只能说一句话:八哥和燕大哥好相配啊!真是天造地设一对!
她嘿嘿一笑,低声道:“好啊,那每天都给我一颗糖,偷偷的哦——打勾勾!”
燕回失笑:“一言为定。”
落衡来时就见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插一嘴问道:“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嗡嗡高深一笑,悄悄道:“这是我和燕大哥之间的秘密,你要是每天给我两颗糖,我就告诉你。”
落衡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悠,总觉得小孩不安好心,懒得陪她胡闹可又着实好奇,咬牙道:“成交。”
嗡嗡还没开口,就被燕回提着脖颈从落衡身上扒拉下来:“我听得见,打过勾勾的,要信守承诺。”
嗡嗡瘪瘪嘴,化作蜜蜂飞去。
落衡笑道,见四下无人,勾着燕回腰封往前一带,耳语道:“瞒着我什么?”
燕回回抱,猛吸脖间清香,下巴在颈窝蹭一蹭:“是秘密,不能说。”
“你说不说,说不说……”落衡在他腰间挠痒痒,痒的人左避右避,燕回手依旧按在他腰上不松,带着他一起转了几个圈。
春光烂漫,此处心安。
远处传来阵阵铃声,清脆欲耳,层云震荡。外面热闹起来,不少云驹飞车升空,朝着东面飞去。
花盈牵着破口大骂的毕方鸟,对他们招招手:“要走了!快点来!”
毕方一翅膀呼上花盈脑袋:“老子才打个盹就摇老子起来!没礼貌没素养没家教的蠢家伙!”
嗡嗡摩拳擦掌:“好生期待花先生的家乡呢,那一定是个开满鲜花的地方,空气里都是甜甜的香。”
“得嘞,肯定让你们吃好喝好玩好,看最美的风景!”
花盈拍拍毕方背:“老哥!起飞!目标:水月洞天!”
凌空万里,不少云驹飞速超越,擦过的火星差点燎着毕方羽毛,气得他骂街。
落衡抓着根羽毛维持平衡:“急什么,上赶着送人头吗?”
他声音弱,被埋在呼啸的风声和嗡嗡的尖叫声里,只有身边的燕回听见,默默扣住他的手,口型道:“有我在,不会的。”
飞不过半日,前面天空突然堵塞起来,毕方紧急刹车才没撞上前面的绵云,上面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抱着个酒葫芦睡的正香。
毕方火冒三丈:“前面没车还不走!天是你家开的!”
云上人睁开迷离的眼:“毕方不要胡说,这天是天尊的天,我们是天尊的仙……”
“酒蒙子!”毕方翻个白眼,突然意识到那人能听懂他说话!
落衡按住他头顶躁动的羽毛,对那人道:“酒仙快快往前走吧,不然赶不上盛会了。”
酒仙撩起眼皮瞧了眼:“害,不急,前面排队上天梯呢,十个能上一个,没着呢。喝酒不——”
花盈一愣,天梯可不常开,灵力不足者不得上,一层层筛选出来的高手聚集水月洞天,想不通族里要做什么……
落衡撞他一下:“少族长也要排队吗?”
花盈踹起手耸耸肩,尴尬一笑:“目前看来是这样哈,我们也不急,看看风景嘛。你们看下面——”
只见下方是万顷麦田,绿油油一片,风吹麦浪翻滚,层层叠叠。
花盈低声道了句:“风禾尽起。”
落衡一愣,许久不曾听过这个词,再提起时鸡皮疙瘩起一身,久远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他强迫自己抬头看三重天云来云去云聚散,不去想糟心事。
嗡嗡睡了一觉爬起来时正值黄昏,天地泛起红晕,一望无际的麦田淬上浮动打断金光。
她的口水没控制住,滴进毕方的羽毛里。
“小破孩收收你的哈喇子!嘴漏了就缝起来!”
花盈指着前面道:“鸟哥,前面,到我们了!”
一个小仙迎上来,就要给毕方套仙锁。
毕方一躲,炸毛道:“老子是神鸟,不是坐骑!”
花盈跳下去,熟稔揽着小仙肩膀:“我我我,花家的,几千年不见就不认识了?太不够意思了,这些我朋友,这是我鸟哥,脾气大,就不栓了,一会他就找地方睡着了。”
那小仙看了又看,好像花家确实有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妥协道:“行吧,前面登记一下就可以上天梯了。”
花盈拉住他,指着自己问道:“自己人也要爬吗?”
小仙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梁逸兴:“上神来了都得爬,你说呢?”
他还想再辩一辩,落衡扶额走过去,拖着他往前走:“走了,别丢人了。”
领了个写名字的小木牌,正要往上走时,几个人从台阶上翻滚下来,个个鼻青脸肿,痛苦哀嚎。
小仙们见怪不怪,来了几个人取下木牌在记录册上打了叉,对他们招手道:“几位请回吧。”
嗡嗡吞了吞口水:“花先生,我们会不会爬不上去啊?”
花盈拍着胸膛保证道:“爬不上去先生背你上去,我们几个人来的就要几个人一起站在山顶!”
落衡轻笑一声,拾级而上:“祈祷在那之前你自己没有拖后腿。”
花盈:“……”
燕回跟上他的步伐:“怎么样,可以吗?需要我背你吗?”
落衡扫他一眼,没说话。
燕回自动闭嘴,他的落落哪里都好,就是嘴硬,对自己狠。
爬到半山腰,霞光满天,彤云密布,照的山间璀璨闪耀,泛着暖色波光。台阶两侧是高大的花树,不时有纸条旁逸斜出,花香沁人心脾,落了一地落花。
突然,林间响起呦呦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