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玥走后,赵横才开口:“月姝公主怎在此处?”
刘盈散漫地回道:“看诸位击鞠,我们玻国没有这种玩乐。”
赵横看一眼身后,姜熠正好往这处瞧,他转回头,没管姜熠作何神态。
继续对刘盈道:“月姝公主身份特殊,还是不要随着性子乱跑的好,免得惹人生疑,招致杀身之祸可就不妙了。”
说罢,他又流转目光,先是看了看燕睛,后又放到彩儿身上去,对她们低声道:“看好你们主子。”
燕睛和彩儿同时颔首应声。
刘盈眸光黯了黯,看来姜熠这位表兄弟也知晓他的谋划,或者说参与其中。
赵横与她擦肩而过时,还沉声说了句:“往后离玥儿远点。”
刘盈明了,不由一嗤。
她不过是恰好站在这里,赵玥明明是后来的,却叫赵横以为她主意打到赵玥身上去了,还跑过来警告她。
他这个兄长当得不错,就是眼有点瞎!
燕睛上前小声道:“击鞠结束便是女子赛马,该回去了。”
刘盈朝廊柱那一侧瞥一眼,姜秋敏已携诸葛平云离去。
没什么可再探听的,刘盈绕过柱子往席间回。
那厢,姜阙等人也陆续回到席上。
姜阙高兴坏了,嚷嚷着命人拿酒来,被吴忧劝住。
“殿下,待会儿还有女子赛马,届时大家伙说不定要凑前去瞧,这时饮酒不多时又要撤杯,怕是不尽兴,还是以茶代酒吧。”
姜阙点点头,一时高兴,他都快忘了待会还有女子赛马一事。
他望向下首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莫佰仟,刚刚击鞠时,莫佰仟可谓神勇无畏,多次得中不说,还将蹴鞠传与他,辅佐他得中。
这样的人才正得他心,他笑着举起杯盏,朝先是朝众人道:“今日诸位都玩得尽兴,来,就让我们以茶代酒,举杯欢愉一下。”
后饮过一杯茶,让吴忧续上,朝着莫佰仟举起,赞许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得莫中丞拔得头筹,孤甚感欣慰,来,孤单独敬你一杯!”
莫佰仟赶忙举起茶杯与他共饮,嘴里说着:“不敢当,不敢当!该是臣敬殿下……”
他们说话的工夫,姜熠凑近赵横,小声问:“方才你去找刘盈说了什么?”
赵横抿一口茶:“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不要靠近玥儿。”
姜熠被这话逗乐:“你该不会以为她想算计玥儿吧?”
赵横道:“她心思深重,谁知道肚子里有什么坏水。”
姜熠哂笑:“她能算计玥儿什么?别草木皆兵,刘盈要真有心思,又怎会让你发现?”
赵横皱眉觑他:“你怎么净替她说话?”
“我有吗?”姜熠一愣,绝口不承认,“你看你,又疑神疑鬼了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及这个,赵横就愁眉苦脸:“还不是被玥儿和莫点那事闹的……”
姜熠低笑两声:“玥儿交给莫点没什么不好,她心思活跃,莫点又稳重踏实,岂不正配?”
赵横没再吭声,到底心里不太舒坦。
说到莫点,姜熠朝身后瞥了一眼,莫点已经在候着了,就等刘盈骑马时,默默在旁边跟着,谨防她出事。
姜阙跟莫佰仟等人又闲聊两句,终于想起女子赛马一事,忙命人去传刘盈她们。
秦淑华不会骑马,自然不上场,但她还是走到马厩前,专替刘盈挑选一匹红马。
姜熠看了眼那匹红马,看似稳当老实,刘盈摸它,它也不躲,乖巧地任她抚顺毛发,可它虚浮的脚步足以见得,若非服了药,便是饮酒过盛。
他一哂,倒觉得自己的安排多余了些,转头给蓝画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悄退开。
他本是让蓝画安排人,在刘盈骑马的路上打出一颗不显眼的石子,令马受惊。
如今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秦淑华已然替他做好了这一步。
怪不得她这么殷勤,原来是早早准备妥当,就等刘盈跳入陷阱。
只是她没想到,她布置陷阱的地方,是他挖的地道。
姜秋敏也要骑马,不过她的马匹是自小驯养的一匹纯洁无瑕的白马。
牵着白马路过刘盈时,她亦看了眼红马,但没说什么。
刘盈并不懂马,瞧不出奇怪,但她心里清楚,秦淑华定然没安好心。
饶是如此,刘盈还是道了谢,接过缰绳。
秦淑华笑吟吟地走开了,走到姜阙他们那边,等着看刘盈的好戏。
姜阙等人也不知情,没看出奇怪来,皆等着刘盈开个好头。
姜辉还朝她喊道:“刘盈姐姐快开始吧,我们等着瞧呢!快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玻国的骑术!”
刘盈扯了扯脸皮,所幸离得远,他们看不到她多不情愿。
她试着抬脚,一扯之下,脚腕还是痛的。
抬头看看马背,高过于胸,要爬上去可真不容易。
手扯扯缰绳,因着前日练习骑马太狠,手掌心新磨的茧子仍破着皮透着一点红呢。
一扯缰绳,手心便跟着吃痛。
她咬咬牙,准备忍痛上去,忽觉身后一阵暖风吹过。
她对这些感受十分敏感,当下立即转头,见是姜熠来了。
不知何时,他越过半个校场走到她身后。
姜熠还是老样子,嘴角挂着和煦的笑,他走过来低声对她道:“这红马有问题,等会你骑的时候当心些。”
刘盈颔首:“猜到了。你怎么来了?”
她转眼示意姜阙等人:“不怕他们怀疑你我走得太近是有何图谋?”
姜熠摊摊手:“你我的干系本来就比他们更近,有何可疑之处?别忘了,是谁千里迢迢带你来长安的?是我!我们处处避开,不提对方才更可能是心里有鬼。”
他说得十分坦荡,好似这一路不是押送而是护送。
“我比他们更早识得你,比他们与你相处更久,若不是你我的身份摆在这里,我们说是熟识的好友都不过分,我担忧你骑马不适,过来关怀几句,再合适不过。”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刘盈道:“你不必担忧,就算马儿失控,我也会驾着她往姜阙那边冲,即便会因此得一个冲撞太子的名头,换个二十大板什么的,我也会抗住,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这话怎么说得火药味这么重?”姜熠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只为自己谋划成功,可以不管他人死活的人?”
“他人死活于你而言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的死活好像你并不放在眼中,不然也不会屡次让我陷入众矢之的。”
姜熠眸光闪了闪:“你可恨我?”
刘盈又看一眼姜阙他们。
姜辉这时也喊道:“喂,刘盈姐姐,五哥!你们聊什么呢?怎么还不开始啊?”
刘盈回头淡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快等不及了,殿下只管等在一旁看好戏就是,不必入局。”
说罢,她便咬牙使劲,准备上马。
忽地身子一轻,她惊讶之余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眸中映入姜熠那张,如寒冰裂隙里盛开的七彩太阳花般的笑颜。
耳中聆听到他的轻语:“恨我也来不及了,小蚂蚁,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当心些,不行骑马朝我撞来也可以,是我的计划,总归不能怪到你头上。”姜熠将她抱上马,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刘盈愣怔,目光一路跟随他回到姜阙那边,见他又在笑着跟他们打马虎眼,这才收回目光。
手拉紧缰绳,她抿了抿唇,驾起马后却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掠过姜熠方才奇怪的举动。
他发现她脚腕受伤了?居然当众抱她上马,若是……
她眼睑微垂,甩掉这些念想,她忧虑这些作甚?!那是姜熠该担心的事情,与她无关,就像他说的,左右都是他的谋划,无论成功与否,都怪不到她头上,她也没必要忧愁计划成不成功……
心绪只乱了一瞬,便被她重新整肃好,握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
心神回归,她才感受到红马的异样,这匹红马跑起来很快,快到她的衣袂在半空划出一道虚影。
姜阙等人仍没察觉异样,只当是刘盈骑术了得,所以红马才跑得这样快。
姜辉甚至还拍手叫好。
风声呼呼灌入刘盈耳中,她根本听不到其他杂音。
一晃一晃的情况下,她视物也有些麻烦,但还能看到姜阙他们那一群人。
近了,就快到他们面前。
若她猜得没错,秦淑华使的计谋应是叫她停不下来,或是停下时红马失控仰倒。
前者来不及准备,后者倒是更有可能。
故而,刘盈决定,等一靠近姜阙,她便勒马。
离得近了,她看到秦淑华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眼神冷漠,对自己的安排没有丝毫悔意。
刘盈眉头一紧,当她没权没势,好欺负是吧?
“太子!殿下!这红马有问题!它……啊!”
刘盈俯身几近匍匐在马背上,一脸惊恐。
众人这才意识到要出事了!
姜熠和赵横紧张地盯着刘盈。
姜熠看一眼莫点,莫点没赶上红马,稍稍落后些许。
这样下去不行!姜熠心道,莫点没追上来,赶不及救下刘盈,姜阙也好似反应不及,不见得能接住刘盈。
他率先打破混乱,大喊一声:“跳下来!”
众人被一声喊得镇定些许。
慌乱中,赵横皱眉看一眼姜熠。
然而不及他询问姜熠,后者的身影从他身旁一闪而过。
刘盈又一瞬怔愣,她在马背上瞧得清楚,姜熠竟朝她奔来,是想救她吗?
可这跟他们的计划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