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被人掀开,寒气涌入,乐绮眠立刻缩起双腿,被冷到了。
傅厌辞道:“醒了就下床。”
乐绮眠磨磨蹭蹭穿鞋,想到那个梦,微感荒谬。那名匪徒勾起了她的记忆,初到妙应寺时,禅师就是这样耐心地带她走出观音殿。
她收拾到一半,外面有人叩门:“殿下,国相走水路南下泽州,这两日或许会与龙神卫撞上。”
闻仲达来了?
乐绮眠听出这是傅厌辞身边那名叫崔烈的副官,悄悄竖起耳朵。
傅厌辞道:“闻师偃?”
崔烈道:“闻师偃被俘的消息已经传回朝中,国相当夜奏请陛下率闻师俭出征,但闻家还不知闻七郎在船上,联络了人,让闻七郎设法救闻师偃。闻七郎这几日反复求见您,殿下看如何处置?”
因为乐绮眠的干预,闻七郎意外获知傅厌辞的身份,如果不妥善处理,后患无穷。
乐绮眠见事情与自己有关,猜测傅厌辞要去见闻七郎,等了一阵,他果然推门而出,等人一走,她立刻从榻上坐起。
机会来了。
锁链长度不够,她用脚尖将桌案拖往榻边,等手指能碰到,快速在桌上翻找,又扫过墙边外袍,如法炮制,不放过任何角落。
然而,一番搜索,一无所获。
乐绮眠正思考对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崔烈去而复返,道:“时辰还早,剩下的交给属下,殿下先用早膳。”
声音渐近,她将外袍往衣桁上挂,然则,门扇已经打开——
屋内霎时亮起,傅厌辞进门看到的,就是乐绮眠将那件外袍抓在手中,笑得像朵花。
“......好巧,”乐绮眠迅速将外袍藏到背后,若无其事道,“天气冷,我找件外衣,殿下这么快就来了?”
傅厌辞没答,看了看,将早膳放在案上——一个她刚好能够到的位置,但也仅仅是刚好的位置。
乐绮眠背过右手,将外袍搭上衣桁,转移话题:“殿下见了闻七郎?”
傅厌辞道:“与你何干。”
乐绮眠拿起筷子,煞有介事道:“话不能这么说,是我揭下了你的披风,总得了解后续嘛。”
她也知道是自己惹的麻烦?
傅厌辞收走那只碗,道:“不想吃就不必吃了。”
乐绮眠立刻抱住饭碗:“聊聊天,别激动。我也是昨日被掳走,心有余悸,这才话多。”
她早起早睡,半夜还有精力卷走他的被子,一点没有犯人的自觉。如果这叫心有余悸,那傅厌辞就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了。
等乐绮眠解决早膳,傅厌辞没有立刻收走碗筷,背对她走到案前,用铜盆里的水净手。
她这才注意到,傅厌辞手套沾有深色血迹,不必怀疑,定是闻七郎留下。
傅厌辞在她对面落座,血迹已经消失。他将一封信推到案上,说:“在找它?”
乐绮眠被信件吸引,看向他,心想竟然是随身携带,难怪在舱室久寻无果。
“这封信随时可以寄往岑州,”傅厌辞道,“取决于你怎么做。”
出于某种念头,他不想将乐绮眠交给郡王。不过,官船迟早要靠岸,到时候,她的去向龙神卫说了也不算。
乐绮眠道:“殿下想让我怎么做?”
傅厌辞说:“待在舱室。”
乐绮眠笑了,很有趣般,歪头打量他:“我已经被锁在榻上,殿下还不放心,干脆找条锁链,和我捆在一起好了。”
她笑起来时眼角微挑,并非有意撩动人心,而是生来就长这样。似乎没人告诉过她,不该这样面对一个男子,或者她的单纯没有作伪,不知道这有多少蛊惑的意味。
傅厌辞没发现自己直勾勾盯着她,将信纸收了回来。直到被手中异样感唤醒,才下意识松开右手,但信纸边缘已经被揉皱。
士兵前来收走早膳,乐绮眠安静待在屏风后,只看傅厌辞。
她的视线太有存在感,傅厌辞回到书案,只是翻了片刻军报,就有种被人从头看到脚的感觉。
但当他看回去,乐绮眠又转开头,四处张望,若无其事。
如此来回几次,傅厌辞终于放下手中军报,将一本书放到她面前:“找点事做。”
乐绮眠翻开一看,是本日月教的经书,在劝人向善,勿造恶业。
乐绮眠:“......”
“你居然随身携带经书,”乐绮眠像看怪物一般看他,随手合上书本,“不过可惜,我不信神,也不......”
她话没说完,船身晃动一下,屏风歪倒,她也摔在榻上。
刚说完不信神就遭了报应,乐绮眠心中莫名,正要爬起,就见傅厌辞看向窗外。
远处的海面上,一支船队朝官船驶来。黑鹰军旗迎风飘动,织有铁画银钩的“闻”字,鸦群般的投石机立于船头,士兵拉动绳索,对准了官船。
“殿下,国相到了——”
传令兵慌忙跑来,但话没说完,官船巨震,一块巨石从天而落,砸穿了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