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族的根可不仅仅扎在京城,还有地方,林妤和氏族关系破裂,自然不可能再凭着奏折知晓天下事,而且这人掌握了情报,也可以更好的稳固对地方统治。
宋盈语想着,偏头瞧去,手上把这人圈紧了些:“也好,但要切记只是允许搜查情报,万不可给予其他实权。”
“尤其要把收集情报的和查办案分开,这两方得是制衡关系,以避免其中一方构陷官员或者百姓。”
她刚说完,脸上就被人吧唧亲了下,她看着这愈发黏人的人,目光里多了些无奈。
“听进去没有?”
林妤眸子泛着光,轻轻上下晃了两下脑袋,语儿想的总是比她周全,她一副看宝贝的样子,没多久脑袋就被人推开了。
她拱了拱额头上的手,拱不动才在语儿旁边坐好:“叫地行司好了,领队得是个无条件忠于我的,还得擅长调查情报……”
她说着说着自己闭上了嘴,脑袋里只剩大大的“徐以童”三个字,可是都说要给人家升为刑部尚书了……
说起来刑部尚书有查办案的权利,而地行司的人又是徐以童的旧部下。根据语儿之前说的,地行司和刑部得是制衡关系。
她不是不信徐以童,而是不能开这个先河,以免后人效仿。
不过这样以来,只能让徐以童主动让出御林军的兵权了。
下午时分,林妤在忆清宫偏殿中召见了徐以童。
她招了招手,示意徐以童坐下,又倒了杯茶命人递过去:“张侍卫府上的直系旁系及家眷等,发配到边疆,其子孙世代不得为官。”
张侍卫家抄出数百万两白银及大量珠宝文物和地契,数量与每年交税时报上来的根本不符,这也就算了,还有各种以家宴为名收贿,勾结官员的证据。
这还不算大氏族,想着,林妤都怀疑她把氏族清算之后,兆国就富得流油了……
徐以童应了声:“领命!”
这铿锵有力的应声后,氛围诡异的安静了。
林妤欲言又止半天,想要提把御林军分三营一司的事又不知如何开口,她端着茶杯,反复抿了几次茶水,最终只是和张公公说了句:“把朕的佩剑取来。”
小皇帝这态度让徐以童有些摸不到头脑,她干坐着有些无措,板正的坐了会后没忍住道:“陛下?”
人都主动问了,林妤总不能说没事,她手指摩挲着把手,语气很是愧疚:“朕与丞相等人商议,以侍卫处如今的情况,必然是不能让他们负责宫中的安危了,故而想将御林军分为三营一司,归朕统领。”
“朕准备由徐统领从御林军中挑选些机灵的,一同就职于地行司,帮朕收集京城以及地方的情报,徐统领可愿?”
她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全面,抢在徐以童开口前补充:“朕非贬爱卿,地行司由爱卿带领,只听命于朕,等日后有别的人选,朕再调爱卿于其他官制。”
她特意改了称呼,以安抚徐以童。
徐以童对官职倒不在意,而且小皇帝会废侍卫处也在她意料之中,她拱了拱手:“陛下愿意任用臣,乃臣之幸,臣徐家及御林军皆由陛下调遣!”
果然,林妤对此并不意外,她心里的小人摸了摸自己不安的良心,过了会才道:“得此忠臣,乃朕之幸才是,待爱卿多些功绩,朕封爱卿为忠义侯!”
她走过去拍了拍徐以童肩膀,一脸正色。
就在此时张公公回来了,林妤把自己的佩剑递给徐以童:“莫要辜负于朕!”
徐以童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慌张的站起身:“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接了剑她就要跪,又被林妤拽了起来。
“免了”,林妤大度的摆摆手,她只是拽了下徐以童,肩膀就麻麻的,这身子是真的弱,等下次南承安授课时,让他先教些锻炼身子的法子吧。
她把自己的思绪揪回来,从怀里掏出乾元失控一案的涉案者名单递给徐以童:“这上面的人皆押起来,于明日午时问斩!”
交代完,徐以童领了命就走了,依旧是什么都不问,林妤看着那背影,待人离开后又命张公公拟旨,是关于改官制和处死乾元失控一案全部涉案者的。
关于改官制,她拍板决定了,命宋相把剩余事项处理好,最好这两天就定下,至于吏部那边不急,先实行,而吏部的记录和制度完善慢慢来。
做完一切,她回到主殿,一个人批起奏折来。
语儿在她醒后就出门了,唉,可怜的她,一会都闲不下来。
此时的宋盈语在太素池旁站着,池水中的鱼儿摇着尾巴很是悠闲,她站着瞧了许久。
“竹二。”
这唤的突然,竹二过了会儿才应声:“奴婢在。”
宋盈语盯着池中波光粼粼的景象,眸子却冷若凛冬,她抬起头看了眼太阳,眼睛眯了眯。
不知是不是被阳光刺的,但这正大的日头,却丝毫化不开她眼里的凉。
“着手把宫里的暗桩尽可能拔干净。”
暗桩,也就是给百官传信的宫里的宫女太监,她入宫以来,早就把这些人摸了个大概,如今林妤要和氏族清算,这些人自是留不得了。
刚好还能省笔宫里的开支。
竹二应了声,悄悄退去。
宋盈语听着脚步声渐远,头也没回,沿着太素池赏起风景来。
五月中旬,这宫里的景色正艳,牡丹芍药沿着太素池畔沿出好一段路,风一吹,花香味浓,宋盈语命莹儿去取话本子,又命厨子做些点心,然后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果然还是要天暖了才好,不用日日窝在宫中,就是这宫里属实有些清净了,而这几日外面正乱,她又不好出宫去。
端午还有半个多月,希望那时候这些事能过去,她也好出去转转。
想到那时的晚市,宋盈语眸子抖动,嘴角噙着几分笑而不自知。
莹儿知道主子看的话本子在忆清宫,她回去取时,林妤一脸幽怨的问了句:“皇后下午又不回来吗?”
“奴婢不知”,莹儿摇了摇头,行了礼后拿着东西就溜了。
留下的林妤一头栽在桌子上,脸上感觉到几分冰凉后怔住,后知后觉到什么后迅速的抬起头,颤着手摸了摸脸上刚才冰凉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手,果然黑了一片。
……墨没干!!
这边林妤苦哈哈的,另一头宋盈语却很是惬意,池边的风带着水面上的凉意,吹在身上刚刚好。
她等着也不觉得无聊,闭上眼睛歇着神,思绪飘着。
说起来,她之前说完帮林妤开窍的事依旧没有任何进度,那人哪怕是信期,也依旧和觉醒期时只知道亲人和标记。
但碍于最近多事,她便把这事搁下了,说起多事……
林妤要把那些氏族子弟处死,那些氏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且依那些氏族之前的所作所为看,他们不但会做什么,而且怕是会不依不饶。
宋盈语安静的琢磨着,风一阵阵的掠过她身上,吹的她衣摆轻晃。
不知过了多久,莹儿回来了,她睁开眼,依旧没想出个如何,对林妤来说,集体跪在御门前求情根本没用,百官已经领教过了,可除了这些,那些人还能做到什么?
莹儿见刚才还轻松的主子眉头突然拧着,她把东西摆在石桌上,弓着身子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默默退下。
主子都想不明白,她定然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心里有事,本想下午好好歇歇的宋盈语在亭子里坐到了黄昏时分,说是歇歇,她手下的书页却没翻过多少,手旁不远处的糕点也剩了大半。
她轻叹了声,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几分。
是被人挡住了。
她抬头,就看见林妤背着手笑的乖巧。
林妤已经尽快的把东西奏折处理了,但偏偏今天荣王的党羽递上来不少弹劾镇国公党的奏折,她看的比较细。那些奏折被她留中不发了,被弹劾的还只是镇国公党的部分,现在动手容易惊动剩下的人。
她笑着,瞧见桌子上的糕点,捻了一块塞进嘴里。
等咽下去后说了句:“要不要一起转转?我今天才发现好多花都开了!”
“好”,宋盈语应下,把书合上,然后站起身。
林妤牵着人就往太素池边走,边走还边嚷嚷着:“我上次来时,这池子里有一只巨胖的鱼!”
宋盈语任她牵着,轻“嗯”了声,目光深处带着几分担心。
这人似乎根本不担心氏族之后会做什么。
林妤根本不怕氏族,那些人无非就那么些逼迫人的法子,只要不是直接威胁她和语儿生命安全,那就都有应对的法子。
这几日宫里的侍卫全清了出去,由徐以童点的人暂时接替了宫里的守卫,她安心的很!
她牵着人逛了许久,这宫里好多地方她都没去过,身后的人也由着她一通乱带。
直到走到个熟悉的假山处,林妤猛地停下,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突然安静,宋盈语有些诧异,侧目瞧了眼,就见这人面上多了几分红,然后带着她就往回走,嘴里还嘟囔着:“那边没意思!没意思!”
宋盈语对这假山处经常有人对食的事自然是知道的,同时她也记得,之前宫里传着林妤在这边宠幸了人的谣言,想着,她视线多了几分了然:“确实没意思,再往过去,就是冷宫了。”
出了这一片,林妤的脚步才慢下来,天空多了些许墨色,她抬头望了眼,然后偏头看向身侧。
她动作突然,在语儿反应过来前凑上去亲了下,然后低声喃喃道:“别愁,我若是把这些事都解决不了,那这君主也没必要当了。”
氏族解决不了,她确实没必要当这个君主了,反正到时候也是没威信被架空,不如……
“到时候我带着你偷跑!”
她语气不真,听起来是在哄人。
就是在哄人,语儿之前看书时,她在远处瞧了下,语儿显然是有心事的,那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除了她这一身破事,她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语儿心不在焉的了。
“……”
宋盈语不语,且没有被哄到,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