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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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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叫做“奈河”,河水源自冥府。所来之处为水域之中,谓之‘忘川’,忘川长十余里;所至之地为‘奈河’,奈河数余里。观即视,颜如墨,腥秽而不可近也。比之忘川更显阴森,河面哀嚎四起,河中虫蛇满布、波涛汹涌,一股腥臭之风扑面而来。

奈河乃河之上游,水生东北,广不过数尺,流向西南,与忘川交汇,随忘川最终汇入三途河。

三途河,上可通天,下至冥府深渊。传说人间还有一条隐匿于世的支流可达天地尽头。

一路数里,瘴气越发浓密,除了奈河涓涓的流水声早就看不清脚下的路。高伯乾走的辛苦,突然一个趔趄,那阴差赶紧拉住他,怒道:“你且小心!”

此话既出,霎时间瘴气云开雾散,一干魂魄陡觉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奈河早就不见,只有声音如同瀑布震耳欲聋。脚下的路已变成蜿蜒崎岖的小道,小道在万丈悬崖之上,不过一尺,薄雾缠绕、窄险光滑、深不见底。但湍急的奈河骤然翻起一阵水花,激荡在巨石之上,一阵翻天覆地的巨响,荡气回肠,惊心动魄。

高伯乾脚下一软,他生前恐高,想不到自己还有幸站在万丈悬崖之上。

阴差推搡着他们前行,嘴上叫他们不要往下看。

高伯乾赶忙仰头朝着前方望去。

万丈悬崖之间,奈河之上建有一桥,桥上纵刻着几个沧桑的大字——奈何桥。桥身如何,还看得不那么真切。

再走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桥头。

他这才细看,桥分三座,前后错落,上正红,中石黄,下玄黑。险窄光滑,‘奈何桥’三字分别刻在三座桥中。

桥有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还有日游神、夜游神日夜把守。

“奈河……奈何……奈何今生相见,无奈来世重逢。”高伯乾还有些意识喃喃地看着那桥自言自语。

“过桥时定要小心,莫要被奈河里的鬼魂拽了去。”阴差专门提点一声。

奈何桥,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过上层的桥,善恶兼半者过中间桥,恶人鬼魂则过下下桥,而下层多被恶魂拖入桥下的污浊波涛中,被铜蛇铁狗狂咬。

此桥甚窄,只能一人通行。

至此,那小宫女行的是上桥,那老者走的是最下层,高伯乾则是中层。

而那小娃娃则也是下下层。

高伯乾不禁吞吞口水,腿下发软。

“啊!”只听一声高呼!

高伯乾之后那老人自最下层忽然坠下桥去。跌入万丈深渊,透过云层雾霭,一直下坠。

他低头看去脚下,只觉那老头被河水吞没,无声无息,被恶灵分食,惨不忍睹。

困锁老头的阴差收回锁链,摇头道:“恶人啊,看来你难投胎,必要在这奈河里受些苦难。若得来生,少做恶事!”

“他去了哪里?”小娃娃扭头问那身后的阴差。

“从桥上跌落水中的鬼魂,多数是生前作恶太多,恶念尚存,被河中魂魄引诱,才会跌入奈何,你瞧!”说着他指向前方。

只见一个白衣魂魄从桥下缓缓游荡而来,飘飘忽忽站在了那老人跌落下去的位置,替代了他。

阴差说道:“奈河里的魂寻找尚存恶念的亡魂替代自己,以便能够托生转世。他们都是历经磨难的恶灵,最懂坏人心,这奈河里的亡灵有定数,他们只有寻得替身,才能托生。来世若做好人,就能免受地狱之苦,所以,来世要做好人……”

“那他何时才能找到替身?”

“机缘巧合,事无定数。”阴差一句好不轻松,高伯乾回想着魂堕奈河的恐怖,所谓是: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伯乾……”

他正走着,耳中忽然传来熟悉之声,使得脚下轻飘飘险些失去平衡。

“瑜晏?瑜晏!”

他在哪里?在哪里喊着自己的名?

高伯乾几乎用尽全力呼唤这刻骨铭心的名字,却发现如何也发不出声来。他的无助弥散在字里行间,也萦绕于听者耳畔……

阴差心想:走过曼陀罗华这人还是不忘情,不过想必那孟婆汤能让他忘却一切吧。

高伯乾仰头看着奈何桥前,当空不见斜晖落日,低头无有月影银辉,“旧年桥上人,月下诉衷情”的情怀他已感知不到。

如今有桥叹奈何,无日无月无故人,分明清醒却又如此浑噩不堪。

此正是:

浮世污浊忘川洗,奈何桥前无日月。

“奈何亦过,奈河难渡。”那原本看押老人的阴差现在捆绑着另一个陌生的魂魄嘴里津津有味的念叨着大摇大摆朝着桥下而去。高伯乾回望一眼陌生的同道中“人”,无意间余光在回首中又探奈何桥上,此桥已在翻滚的云里雾里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即将消失。

如果不是真的走过这一遭,一切都还如梦似幻。

渐渐,一片曼珠沙华盛开的彼岸展现在面前,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此岸开阔,已下了万丈悬崖。

曼珠沙华是引魂之花,其红似火,又被喻为“火照之路”。此花香味浓烈,这味道能够最后一次短暂的唤起魂魄为人在世的记忆。延顺这花儿盛开的路,闻着花香飘来的方向,魂魄排着浩荡蜿蜒的队伍向着轮回的道路,揣着前世仅有的回忆,朝着望乡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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