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爱瑞伊站在房间中央,环视着这个金丝牢笼般的居所。华丽的帷幔,精致的家具,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这些都是兰斯洛特送给她的。现在,她要离开了。
她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珠宝。有镶嵌着宝石的项链,有雕工精美的玉镯,还有珍珠耳环...每一件都承载着回忆。她轻轻合上盖子,将首饰盒放在梳妆台上。
衣柜里挂满了华丽的礼服,都是最上等的丝绸和天鹅绒制成的。她取下一件蓝色的长裙,这是兰斯洛特送她的最贵重的礼物之一。那天他说:"你穿蓝色最美。"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桑菲尔喜欢蓝色吧。
爱瑞伊将裙子放回衣柜,转身走向书桌。桌上摆着一只不起眼的铜制观星镜,这是她唯一准备带走的东西。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爱瑞伊转过身,看见诺埃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她的行李。他的眼神中带着担忧和不舍。
"小姐,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诺埃,你要留在这里,继续跟塞巴斯蒂安主教学习医术。记住,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诺埃低下头,眼中含着泪水:"是,小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奥菲丽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爱瑞伊!"她扑上来抱住好友,"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我必须回去。母亲需要我。"
奥菲丽雅松开手,将包裹塞给她:"我给你准备了些干粮和金银。路上小心。"
爱瑞伊接过包裹,感觉鼻子一酸:"谢谢你,奥菲丽雅。"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白鸽。爱瑞伊看着它们飞向远方,突然感觉一阵轻松。
诺埃提起行李,跟在爱瑞伊身后。奥菲丽雅一直送到马车旁,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
"常写信联络!"
爱瑞伊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渐渐远去的王都,爱瑞伊心中百感交集。她摸了摸怀里的观星镜,感受着上面熟悉的纹路。
"永别了,王都。"
马车驶出城门,驶向北方。爱瑞伊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将开始新的人生。
2
爱瑞伊的马车缓缓驶入温思礼郡的地界。她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记忆中的温思礼郡虽然不似王都繁华,却也是个祥和富庶的地方。可如今,道路两旁的商铺大多关门闭户,田野里杂草丛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小姐,前面就是温思礼邸了。"
爱瑞伊的心猛地揪紧了。远处,温思礼邸的轮廓渐渐清晰。曾经洁白的围墙如今斑驳不堪,苗圃里的蒲公英早已凋零,只剩下丛生的杂草在风中摇曳。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爱瑞伊推开车门。想象中的迎接场面没有出现,门口连一个家仆都没有。她独自提着行李,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
院子里落叶满地,显然很久没人打扫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仆从侧门走出来,看见爱瑞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女仆颤巍巍地行礼。
爱瑞伊连忙扶住他:"玛莎,我母亲呢?"
玛莎的眼神黯淡下来:"夫人在楼上...情况不太好..."
爱瑞伊丢下行李,快步跑上楼梯。走廊上的画像还在,记录着温思礼家族曾经的荣耀。可现在,那些画像上的人似乎都在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她。
主卧的门虚掩着。爱瑞伊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几乎认不出是记忆中那个呼风唤雨的母亲。
床上的人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来:"...爱瑞伊?"
爱瑞伊扑到床前,握住母亲枯瘦的手。那只曾经教她写字、纠正她礼仪的手,现在冰凉得可怕。她这才看清母亲的样子: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脖子上隐约可见黑色的斑点。
爱瑞伊强忍泪水:"我回来了,母亲。"
温思礼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又暗淡下去:"你不该回来的...这里已经..."
"我去给您找医生,您在这里好好休息。"
"没用的..."母亲虚弱地摇头,"已经请过郡里所有的医生了..."
"那我去找塞缪尔先生,他一直是父亲的好友..."
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塞缪尔...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其他人呢?葛洛丽亚姑姑呢?比利叔叔呢?"
夫人闭上眼睛:"都走了...自从你父亲出事...他们就都走了..."
爱瑞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打开母亲的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翻开账本,发现家里的积蓄早已精光不剩。
"怎么会这样..."
"为了你父亲的事...我们花光了所有钱打点..."
爱瑞伊回到床前,为母亲倒了杯水。夫人艰难地喝了几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爱瑞伊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在自己手下颤抖。
爱瑞伊跪在母亲床前,将脸埋在被子里。被单上有药味、汗味,还有死亡的气息。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二天一早,爱瑞伊亲自去镇上买药。药店老板看见她,眼神闪烁:"温思礼小姐...这个...最近药材涨价..."
"多少钱?"
老板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爱瑞伊知道这是敲诈,但她别无选择。
回家的路上,爱瑞伊经过塞缪尔先生的府邸。大门紧闭,但她分明听见里面传来欢笑声。她站在门前许久,最终转身离去。
3
温思礼郡的秋天格外寒冷。
爱瑞伊裹紧单薄的披风,站在庭院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卷着细碎的土粒,拍打在脸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刀锋。府邸的屋顶残破不堪,几处瓦片早已坍塌,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让本就阴冷的房间更加难熬。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自从回到温思礼郡,她几乎跑遍了整个城镇,却无人愿意伸出援手。昔日的门客、父亲的旧部,甚至连曾经受过温思礼家恩惠的商贾,如今都闭门不见。仿佛"温思礼"这三个字,已经成了瘟疫的代名词。
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屋,却在这时,听见了马蹄声。
一辆简陋的运草马车路过府邸门口。
爱瑞伊警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现在的她再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朴素的粗布棉衣,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他看见爱瑞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温和:"请问……这里是温思礼将军的府邸吗?"
爱瑞伊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
"我叫凯文,凯文·瓦伦丁,以前在温思礼将军麾下服役。"
"你来做什么?"
"将军生前待我不薄,我带了些礼物来拜访。”凯文拍了拍肩上的麻袋,“都是在我老家山上挖的,有些是治风寒的,有些能退烧……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爱瑞伊愣住了。她盯着那个麻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父亲被处死后,这是第一个……主动上门的人。
“进来吧。”
凯文跟着她走进府邸。屋内比外面更冷,壁炉里的火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爱瑞伊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照出凯文的脸——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却温和而坚定。
“你怎么不在军中?”
“将军死后,军中风纪败坏。他们都说将军通敌叛国,我才不信。将军为人忠烈,绝不可能背叛。我不愿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爱瑞伊的喉咙微微发紧。
“谢谢。”她轻声说,“如你所见,我家现在情况不好,现下也没有什么能拿来招待你的...”
“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凯文拍拍胸脯,“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爱瑞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窗外,风雪依旧。
但温思礼邸的壁炉里,火终于烧得更旺了一些。
4
王后的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五张神色各异的脸。
王后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鎏金扶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她的表侄女奥菲丽雅安静地站在她身旁,低垂着眼睫,像一尊精致的人偶,不发一言。
佐恩伯格公爵站在另一侧,面带微笑,眼神却深不可测。萝丝乖巧地立在他身后,时不时偷瞄兰斯洛特一眼,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而兰斯洛特——这场争夺的中心——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沉默地望着窗外。
"兰斯,"王后终于开口,"今天,你必须做个了断。"
兰斯洛特没有回头。
"奥菲丽雅血统高贵,与你门当户对。你们的结合,将巩固王室的统治。是最合适不过的姻缘。"
佐恩伯格轻笑一声:"王后陛下,婚姻之事,不能只看血统。"
王后冷冷扫了他一眼:"佐恩伯格,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不敢。"佐恩伯格微微躬身,语气却毫不退让,"只是……殿下早已成年,他的婚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萝丝适时地抬起头,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目光盈盈地望向兰斯洛特。
佐恩伯格缓步走向兰斯洛特,语气温和:"殿下,您还记得吗?学院舞会时,萝丝曾与您默契共舞,恍若璧人呢。"
兰斯洛特终于转过身,眼神淡漠。
萝丝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柔软:"那天……殿下还夸我舞跳得好。"
王后冷笑:"区区跳舞,也配拿来攀附王子?"
佐恩伯格不慌不忙:"萝丝不仅擅长舞蹈,还精通音律。殿下喜欢的那首《月光下的吻别》,她弹得最好。"
兰斯洛特的眼神微微一动。
王后察觉到了他的动摇,立刻打断:"奥菲丽雅同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何况,她的血统——"
"血统根本不重要。"佐恩伯格毫不退让,"殿下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懂他的人。一个像桑菲尔那样,能让他快乐的人。"
房间里骤然一静。兰斯洛特的手指微微收紧。王后的脸色瞬间阴沉。
佐恩伯格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继续道:"殿下,从您不知道的时候开始,萝丝就一直很仰慕您了。"
萝丝适时地拉住兰斯洛特的袖口。
她的眼神,她的姿态,甚至她微微侧头的角度——都像极了桑菲尔。
"荒谬!"王后猛地起身,"佐恩伯格,你竟敢操控王子的婚事?"
佐恩伯格面不改色:"我只是陈述事实。"
王后转向兰斯洛特,声音几乎是命令式的:"兰斯洛特!你必须和奥菲丽雅结婚!"
兰斯洛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停在了萝丝脸上。
王后看出了他的动摇,声音陡然拔高:"兰斯洛特!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冒牌货,放弃王室的未来吗?!"
佐恩伯格冷笑:"王后陛下,您口中的'冒牌货',或许比您精心培养的傀儡更鲜活。"
"你——!"
房间里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
"够了。"兰斯洛特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看向王后,眼神冰冷:"母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
"兰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兰斯洛特没有理会她,向萝丝缓缓伸出手。
萝丝的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乖巧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佐恩伯格的唇角微微扬起。
王后的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兰斯洛特!"王后厉声道,"你会为你的任性而后悔的!"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只是牵着萝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厅。
门关上的瞬间,王后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5
温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