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屏风,张鹤仪还是没有看到自己要来借的那本书,他想着简祭酒和自己说的话——“那本书在简松映那儿,黄色的外封,题字是你师娘写的,他能找着。”
难道简祭酒已经和简松映说过了么?不然怎么自己一进来他就告诉自己收拾好了?
简松映还没来,他只好自己朝书架上一扫而过,目光扫回来的时候,正好停到桌角之后露出的一个黑色小角,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已经打好结的包裹。
张鹤仪心想,看来简松映已经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这么容易找出来吗?这包袱的样子似乎也太大了些……不过,简祭酒也告诉过他,这本是一整册。
想着,张鹤仪蹲下身碰了碰那包裹,抬手扯开了上面的结。
正在他打开的一瞬间,耳后一阵疾速带风的脚步声鼓点一样砸来。
张鹤仪拿出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还没翻开页,目光先落到了这本书之下压着的书皮封面上,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张……”
张鹤仪敛着广袖,把手上的话本放回了原处,又拉起包袱的四角,把包袱恢复成了原样。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甚至流畅得像是没有断珠的雨。
简松映的目光就在他的背后,他感觉他在看他,目光灼灼,像捉住了贼。
张鹤仪背对着简松映站起身,缓缓地,呈屈原望天的姿势,满脸难以掩饰的难以直视。简松映看着他刻意躲避自己的样子,拿着披风的手抖了抖。
“咳……”张鹤仪走到一旁,“抱歉。我以为那是你准备好的古籍。”
古籍……他现在哪还知道什么鬼的古籍!
简松映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才把视线从地上的包袱移开,“无,无妨……”
还好他没有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应该吧,应该没有打开。简松映松了一口气,缓缓看向张鹤仪,对方好像也并没有张口的打算。一时之间,空中寂静得吓人,落针可闻。
简松映抬了抬空着的左手,又放下,用右手把披风递过去,又放下。动作麻木,断断续续。张鹤仪抿紧了嘴。
算了,简松映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已经都看到了,来也都来了,有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又有言道“有福同享”,要不然……
简松映首先打破了寂静,“不如……你看不看,借你一本?”
这是什么话?张鹤仪憋着的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这么慌,神经都紧绷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到极限断了。
“那个,我,”张鹤仪一扭头,看到简松映手上举着一本书,蓝色的,他认得的那本!“你……自己拿着吧!”
“啊?”简松映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慌解释道:“不,不是,那个,这不是那种不正经的……”
“你,你还有哪种不正经的?”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不正经的?!
张鹤仪有些不会说话,自己这句话一问出来,整个房间里的氛围更加奇怪了,他每一个毛孔都喘不上气——他只要转念一想到简松映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就瞬间想到那一包裹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联想起来,有些慌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从小跟着几个兄弟在军营里混的,一群兵痞子,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没看过,什么礼崩乐坏难以启齿的没见过?
“我要的东西是前朝乐师留下的,黄色封皮,师娘题字,”张鹤仪脸色微微发红,快步走到门口,拿起油纸伞,“晚些我再来取,你……我走了!”
“啊?什么书?”简松映手里还攥着披风,一转眼人早都不见了,“那个——路上慢点。”
简松映前后看了看这本书,没什么啊,张鹤仪他不应该连这也没看过吧?从小被张三郎带着的人不应该看到封皮上三个白话字就这种反应吧?
他把书扔了回去,不知所解。来回踱步,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唰”一下就红了,一失重蹲下身来,盯着发黑的地板,咬着唇无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