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锅铲轻轻刮过锅底的声音，这道美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习炽不急不缓地冒出来，“鱼好了哦。”
夏自野没应，因为他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装死，眼睛盯着屏幕，里头刚切到女主角被绑在吊灯上尖叫的镜头，演员演的很投入，剧情也很好，弹幕上也全在夸“牛逼”，“厉害”，“天呐实在是太精彩了”。
但是他心里却半点都不带波动的，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然后鼻子止不住地抽了一下。
辣椒香混着鱼肉香飘了过来，直直钻进他的脑门。
好香啊。
随后响起来的就是脚步声，“嗒、嗒、嗒”地踏在地板上，越来越近。
“野哥，”习炽声音带着点试探，“你真的不吃吗？碗里还有一些汤，锅里我弄了点锅巴出来，你要不要试试蘸着吃，很香的。”
夏自野脑子里闪过那香喷喷的画面，暗自咬牙，“谁稀罕你那鱼汤。”
但是说完还是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
客厅到餐桌不过几步，他原本打算走得理直气壮，但眼角一瞥，那人依旧只披着个围裙，身体一动那完美的肌肉线条就露了出来，一瞬间脚步都虚了下来。
“你能不能先……穿个衣服。”夏自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实打实地往外别开了眼。
这光天化日之下真的是太……羞耻了，全、裸都不至于这样。
习炽闻言只是笑了笑，手里还在慢条斯理地摆碗筷，侧过身的腹肌都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他头也不抬：“那也没办法啊，你给我的衣服都穿不下，我怕撑坏了。”
“……”
“而且你看，”他抬头，还在夏自野面前转了一圈。
“我都系围裙了，遮得挺多的，也不暴露。”
夏自野：“……”
你那是遮吗？你那明明是强调！！
“你等着。”夏自野嘟哝一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就迈着步子进了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屋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习炽偏头望了夏自野离开的方向一眼，眸色闪了闪，筷子还慢悠悠地搅着桌上的汤碗。刚出锅的菜上水汽升腾，却遮不住他唇角一点点微微勾起的弧度。
不过一分钟，夏自野就重新出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像是随手翻出来的，但其实干干净净。
他走到习炽面前，把衣服丢了过去，“快穿上吧，别老顶着你那副身子晃来晃去。”
习炽接过衬衫，低头看了一眼，“这件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当然不是夏自野的风格，深蓝色的衬衫，还带着些小家子气的皱巴巴，最主要的是这件衣服被塞在了衣柜最下面的收纳盒里。
夏自野“哧”地一声笑了下，“你还知道我的风格？我风格多变，懂不懂？酷帅拽、潮流、老干部等等，我全都能驾驭。”
说完他就低头开始盛饭，动作有点快，像是怕再多说话。
一瞬间，那点不经意的打趣没了，原本挂在嘴边的笑意像被一盆冷水泼掉。
习炽静静地站在那里，指尖拎起了那件衬衫，另一只手掌轻轻地摸摩着袖口，琥珀色的眼睛像浸在了暗影里。
夏自野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下，面前的男人站在那一直盯着那件衣服，他又扒了两口饭，“干嘛啊，看个衣服你还能看出什么名堂出来？”
习炽这下倒是看向了夏自野，又问了一句：“野哥，这衣服是谁的？”
夏自野沉默了几秒，筷子也停了一会才继续夹菜，“林间的。”
习炽没什么表情，只是抚摸着衬衫的动作停住了。
“他家里穷，在外面住不起房子，我就让他搬来跟我合租了。这衬衫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要不是你，我都快忘了这衣服在那堆杂物箱里放了多久了。”
习炽点了点头，感觉像是听进去了，但是实际上怎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转身，直接把那衬衫丢回了茶几上，还顺手在围裙上拍了拍手，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是在拍掉什么晦气的东西。
“还是不穿了。”他说得轻飘飘的，但听着却让夏自野有点恼火。
“不是你嫌我衣服太小了吗？我都给你翻出来了件大号的，你还挑？”
“我讨厌林间。”习炽语气很平静，“看到他的东西就烦。”
说完他还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一眼，口气一转：“而且我穿围裙也没露多少啊，你干嘛反应那么大。”
夏自野：“……”
他是真的说不过这人。
“你就穿个衬衫会怎么样啊？”
“会。”习炽回得干脆，“我心情会变差。”
“……”
夏自野彻底闭了嘴，拿起饭碗，一筷子戳穿鱼肉，咬得特别狠，他是真的服了，一件衣服而已，而且林间还和习炽他本人还根本没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认识他，况且林间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习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眼睛。
“可他对你做过什么。”
夏自野攥紧了筷子，没说话，额角跳了下。那段事他不想提，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可习炽总是知道怎么精准地按住他的反应区，一点一点地，像剥洋葱一样，把他保护得死死的那些表皮一层一层往外掀。
“我不想提他。”夏自野终于抬头，盯着习炽，“我已经把他踢出我的世界了，衣服就算留着，也只是因为我懒得处理罢了。”
“懒得处理吗？可你还是翻了出来。”习炽慢慢地说，语气不重，却透出些委屈，“你明明知道它是谁的，还拿出来给我穿。”
“我没想那么多。”夏自野看着习炽的眼睛，努力表达着自己的真诚，“我真的只是因为看他那件码数正好合适。”
“你是没想那么多，”习炽笑了一下，不像平时的，而像是在强颜欢笑，“可是我会。”
话说完，他站起身，端着饭碗转进了厨房。
夏自野坐在原地没动，手指看似是在慢慢敲着碗沿，耳朵却一直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
直到听见锅盖被打开又盖上的声音，他忍不住了，终于还是走到了厨房门口。
“喂。”
习炽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你至于因为一件衬衫就翻脸嘛？”夏自野抬手撑着门框，盯着他的后背，“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么不爽那件衣服？”
“还是因为你就是比较小心眼？”
这句话问出口时夏自野的语气还挺轻松愉快的，他甚至认为这是自己为了缓和气氛而开的一个小玩笑。
可是这个玩笑似乎并不好笑，因为除了他自己，另外一个人没有笑，也没有接茬。
习炽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他头上早已干了的黑色卷发。
手上还拿着刚刚盛出来的汤，此刻正在微微冒着热气。
“夏自野，”他语气缓慢，带着点疲倦似的叹了口气，“你不觉得，给我穿林间的衣服，其实挺伤人的吗？”
夏自野愣住了。
下一秒，习炽又笑了下，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苦涩。
“我再讨厌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对吧？毕竟你曾经那么信任他。”
“而我不过是一个才来的外人罢了。”
他说完这句，慢慢转过身，眼神比刚刚还淡一些，“但是我自己可以选择不穿的，对吧？”
他把那碗汤放回到了桌子上，也不等回答，从厨房另一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出去了。
走到客厅后，他又说了一句，“野哥，你先慢慢吃吧，我的东西就也不放在这了。”
“之前找的锁工应该也快到了，不打扰你了。”
夏自野清晰的听见客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停了几秒，又轻轻地“咔哒”一声合上。
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他有些想不明白。
厨房的窗户还半开着，估计是习炽刚才做饭嫌热而打开的，此刻吹进来点点凉风，吹得夏自野额前的碎发扫得他有些痒意。
然后他慢慢地走到客厅，看见那件红色的小熊围裙被折叠的好好的放在椅子上。
随后一点余光落到了茶几上那件皱巴巴的蓝色衬衫。
它还保持着被扔下的姿态，夏自野盯了几秒，走过去，把衬衫捡起来抖了抖。
好像也没多皱啊，多不干净啊。
靠，管他有没有怎么不干净。夏自野现在心里只剩下了火气，他把这件“老友”衬衫团了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又回头看了眼门口，似乎是想听见点什么动静。
但是门口静得出奇，也没有任何锁工的敲门声。
夏自野沉默地走回厨房，把那碗被放回桌上的汤重新端起来，低头闻了闻，还热着，香气扑鼻。
他咬了咬筷子，犹豫了几秒，转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翻了翻，最后点进了习炽的对话框。
他的手指在输入框上悬着很才时间才打了两个字，借着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能发出去，夏自野干脆整个人都窝在了沙发上，像条无骨的咸鱼，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一件衣服而已嘛，要不是因为习炽他才不会翻那旧衣柜呢！他都没嫌晦气，怎么反而习炽倒生起气来了？
“靠。”
夏自野抓了把头发，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桌面上，下一秒又忍不住翻回来，点开了微信，瞄了一眼习炽，然后点开“全世界最帅的五个人”群聊，仿佛最后寄托希望于这几个人了。
随后他的手指便开始突突突地敲字。
野：hello，亲爱的各位帅哥们在吗？有件事情想问一下大家，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话术“我有一个朋友”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