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的私宅有许多年的光景了。墙体斑驳，日用品也是陈旧的乡里物件。后屋的煤炉上，瓦罐里炖了肉汤，肉香气此一阵彼一阵地飘来侧屋。
她的体态还有些浮肿，20多岁的女子，收拾得很利落，头发束在脑后，轻眉浅黛，白晳的脸上尚带有产后的虚弱。怀里抱着约莫3个多月的婴儿，在吃着奶瓶里的奶。
老妇从后屋盛了一碗肉汤，端给女子，她那么自然地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姐，我很好，奶奶很会照顾我，你看我都胖了。”女子抬起头，朝秦玉笑了笑。
秦玉把袋子里的东西交给老妇。挨着女子坐在床沿。
“苏菲，上头有动静了，你和孩子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让奶奶给我传话。”秦玉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叠钱。
“有些东西我来不及买来，你就让奶奶去买，你自己也留点钱在身上应急。”秦玉将钱塞进苏菲的外套口袋里。
“姐，上头真的有动静了吗？”苏菲有些兴奋地抓住秦玉的手。
“是的，放心，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秦玉看着苏菲，恍惚看到若干年后，苏菲的孩子，成年后，怎么看待自已的母亲是怎样的人，自已的父亲又是谁？唉，苏菲，你为自已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我又能陪你多久呢？秦玉拥抱着苏菲，在她背上抚摸了好久。
“我得赶紧回去了。你记住我说的话。”秦玉轻轻将苏菲额前散落的碎发绾到耳后。拎起包，往后屋去寻老妇。老妇在水龙头下清洗婴儿的衣物。秦玉掏出一把钱，数也没数往老妇身旁的小矮凳上放。
“我表妹就拜托你多照顾，娘家那边周旋好，我尽早来把她接走。”秦玉叮嘱老妇后，急急地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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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湖山庄是汉州市最早开发的一处湖景独栋楼盘。三十多幢小楼依湖而建，因得年代有些久，丽湖山庄慢慢退居到普通楼盘的行列，所居住的居民几经变迁，慢慢地丽湖山庄成了离退休干部的养老首选。
程学志推开院子门的时候，惊动了前院那株凤凰树上的鸟，扑愣扑愣地在他头上飞，一不小心，鸟粪溅到程学志脸上。
感觉到一股温热，他用手拭了拭，没当回事，往里走，正想推开大门时，才发现已是一手一脸的鸟粪。
正在想骂娘的时候，大门从里面拉开了。秦玉平淡地看着程学志，见他的这般模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往楼上指了指，示意他去洗洗更衣。
收拾好再下楼，程学志去了东房。
东房是一楼最大的卧室，原来是间活动室，自从程书记脑出血导致中风卧床。便将这间活动室改成卧室兼医疗室。
宽大的卧床，插着氧气管的程书记，给程书记在擦拭下巴口水的秦玉，给窗户通风的护工，一尘不染的四周家私。每次回这边，程学志看到的都是这些令人安心的画面。
盛了一碗小米粥，程学志想了想，拿起另一个碗，给秦玉也盛了一碗。刚放好碗，秦玉洗完手，也来到餐厅。
三两小菜，二张薄饼，一锅小米粥。二个人如平常人家，粗茶淡饭，无欲无求，甚至到了这样的年岁，彼此间相敬如宾。
秦玉没有说话，慢慢吃着晚餐。程学志抬头望了眼秦玉，想说说话，又忍住了。
“小影最近有跟你联系吗？生活费也不知够不够，欧洲这会还在下雪吧。”程学志还是借女儿之事，找秦玉先开了口。
“她挺忙的，我也是周末才跟她说得上话，前天转了一万给她，生活费方面我一直在时刻关注着的。”秦玉吃完，放下了筷子。
“老爷子最近情况不是很稳，老是突发意外状况，我让林院长安排个驻家医生，你看怎么样？”程学志征求秦玉的意见。
“那很好，我最近学校也挺忙的，实施新课改，学校教职工个个忙得人仰马翻。我就不来这边了，有驻家医生和护工照看老爷子，都挺放心的。”秦玉立身起来，收拾碗筷。
程学志有些慌了，秦玉不来，老爷子等于交到二个外人手里，怎么可能放心呢？
“学校忙？要不将你调到区教育局，过渡一下，反正还有二年你就退休了，到时老爷子如果作古，你就去欧洲陪着小影。”程学志又在安排着秦玉的未来生活。
“老程，不要再折腾我了，让我站好最后一班岗。”秦玉显然不领情，而且有些生气了。
看来聊不下去了，每次总是这样，来回说不上三句话，准会聊崩。跟秦玉三十多年的夫妻了，怎么感觉总是隔着万水千山呢？程学志很无奈，自己在外拼死拼活，不就为了这个家吗？给妻女最好的生活。但秦玉从来都不领情，她的这些变化，追溯起来，不就是5年前那次吗。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吗？至于吗？
程学志低估了一个在婚姻里受了伤的女人，是无法那么快走出阴影的，甚至一生可能都无法走出来。
“林院长今天来看过程书记了，他说目前的状态，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只要不受到大的刺激，应该没有意外情况。你就经常回来看看，陪他说说话，程书记还健在，所有人都看你脸色，哪天程书记不在了，你可能就看所有人脸色了。”秦玉给程学志沏了一杯普洱茶，不紧不慢地探着话。
“知道，忙完这阵子，我天天来，天天住这，行了吧。这阵子就还是辛苦你回来照应照应。”程学志有些心虚。确实老爷子中风二年多了，还一直是秦玉忙前忙后。
“忙完这阵子，你哪天不忙，大年初一你也在忙，自己父亲成这样了，你陪过一天吗。”秦玉有些委屈，背过身去，不理程学志。
“这阵子确实是忙，过二天要去趟美国，有个新能源项目的推介会议。我答应你，忙完这阵子，天天回来，行了吧。”程学志凑近秦玉想搭上她的肩。
而秦玉闪开了，听到程学志刚才的话，秦玉心里一个激灵。他是真的出国参加推介会，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准备伺机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