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的猩红与青霞的断臂残剑,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幸存者的神经,百姓和修士都害怕着,害怕可能突如其来的灾祸与死亡。
玄天宗护山大阵流转不息,光幕下却弥漫着凝重的死寂。
宗门之上,苏珩玄袍猎猎,周身剑气隐而不发,眸底寒潭深不见底。镜璃无声立在他身侧,少女的沉静也压不住眼底的忧色。
“苏珩,万兽山探查回报,青霞断手确被野狗分食,药谷灵植染红,飞鸟近之即爆,你猜对了。”
镜璃的声音低而清晰。
各峰峰主成对夜守,镜璃和苏珩倒是熟悉了很多。
苏珩目光如刀,刺向远方阴霾。“他在玩。用死,碾碎所有活着的念想。” 声音冷硬如铁。
山门外,惊雷炸响!
“玄天宗!挽音!滚出来!!”佛门狮子吼裹挟滔天悲愤,震得阵幕狂澜!
“交出祸首!血债血偿!!”另一道金铁摩擦般的沙哑嘶吼紧随其后,刻骨仇恨撕裂空气!
两道身影煞气冲霄,凌空而立。
左首,无忧宗戒律院,无渡!残破染血僧袍,断裂降魔杵,双目赤红如血,身后裂痕遍布的忿怒明王虚影咆哮欲出,毁灭气息激荡!
右首,散修陈鹤,如今已拜入无忧宗门下,成长速度很快。灰布短打风尘仆仆,背负血腥布裹长剑,眼神如鹰隼锁死山门,剑气引空尖啸,杀意凝若实质!
这杀意满满,趁夜而来。
弟子惊呼,恐慌蔓延。
挽音身影瞬间浮现阵前,青冥紧随,脸色凝重:“二位道友……”
无渡如今是不装了,没有一点佛门弟子的样子,满眼红。
“住口!”声若雷霆,直指烽火、药谷、青霞方向,“看看这魔头造的孽!烈阳子悬颅!药谷爆血!青霞断臂喂狗!”
他声音泣血,“今日夜晚!我无忧下院,十八门下……满城皆亡!死状如烽火!护寺武僧头颅飞噬!血海滔天,只有我二人逃出生天。
你我都心知肚明何人所为,你玄天宗难辞其咎!交出谢清昀!否则,踏平尔等!”
陈鹤猛地插下背后断剑!布条散落,灵光尽失的“流风剑”裂痕遍布!他已入宗门有三年,与各位师兄弟相处极好。
“清霄仙尊教的好徒弟!交出谢清昀!我等杀而快之。”
他挥出一道剑气裂空斩向大阵!光幕剧震,离得近的玄天宗弟子气血翻涌!冲突一触即发!
苏珩眼中寒芒炸裂!在空中一步踏出,身影已至阵前,与无渡、陈鹤隔空对峙!
护月未出鞘,周身剑气却如渊似狱,轰然爆发!凌厉无匹的剑意割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竟与无渡的明王威压、陈鹤的含怒剑气分庭抗礼。
以一对二,丝毫不落下风!他玄袍鼓荡,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
“顾昭寒,是魔。他的债,自己偿。动我玄天宗一人,” 剑鞘嗡鸣,杀机凛冽,他笑的像个疯子。
“先问我手中剑!”
无渡赤目一凝,陈鹤剑气微滞。
苏珩的强势与那深不可测的剑意,让他们心头一凛。此子,竟已成长至此!
陈鹤看到他想起初见时苏珩躲在谢清昀身后点模样怒喝。
“你不也是魔!你也该杀!”
苏珩笑着“来啊!”
就在剑拔弩张,杀气盈沸之际。
一道身影,被一名弟子搀扶着,缓缓自山门阴影中走出。
素白旧袍,空荡罩着枯槁身形。
银色长发披散,面色惨白如纸,及其病弱。
正是谢清昀。
他每一步都耗尽力气,摇摇欲坠,站定,道谢后轻轻推开弟子搀扶的手,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柄将折未折的古剑。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穿透阵幕,落在无渡与陈鹤身上。那眼神,疲惫,深寂,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一阵风来,谢清昀不免剧烈的咳嗽起来,撕扯着他单薄的胸膛,喉间涌上腥甜。
他强压下,唇边溢出一缕暗血,声音沙哑,微弱,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顾昭寒所为…”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中挤出,带着血沫的气息,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与玄天宗无干。”
“与我有干,可我四五年前就早已是废人一个,所以不算玄天宗门下之人。”
话音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他身体猛地一晃,又一口暗金色血液狂喷而出,染红素袍前襟!整个人向后软倒。
“师尊!”苏珩目眦欲裂!身影化作残影,瞬间接住谢清昀倒下的身躯。
入手冰凉轻飘,那刺目的暗血灼痛了他的眼!滔天怒火与心痛化作实质般的恐怖剑压,轰然席卷四方,将无渡和陈鹤的威压都逼退数尺!
他紧紧抱着怀中枯槁的身影,抬头看向阵外,眼中血色翻涌,一字一句,杀意沸腾。
“滚!”
无渡高举的断杵僵在半空,明王虚影的光芒明灭不定。陈鹤包裹断剑的手,青筋暴起,小声骂着“诡辩。”
谢清昀那句明明白白的袒护“与我有关”。
苏珩心中很不是滋味,都什么时候了,师尊还是这样傻。
苏珩爆发的恐怖剑压,还有谢清昀那触目惊心的虚弱和枯槁如风中残烛的模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前来找说法的二人燃烧的仇恨火上。
迁怒?内斗?魔头渔利?…那些血淋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翻腾。
如果真的打起来,可能是鹬蚌相争,没有好处。
那他十八门死掉的师兄弟们呢,该找谁要个说法。
只能是找顾昭寒。
无渡赤红的眼中,血泪无声滑落。他嘴唇翕动,最终只发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悲怆与茫然:
“阿弥陀佛…” 断杵垂下,明王虚影消散。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谢清昀和杀气冲霄的苏珩,转身,身影萧索地融入远山暮色。
陈鹤默默收回断剑,仔细包裹。他最后看了一眼谢清昀,眼神复杂,什么也没说,化作一道孤绝灰影,消失在天际。
危机暂解,山风呜咽。
苏珩抱着怀中气息微弱、衣襟染血的师尊,感受着那轻如羽毛的重量,心中,只有更深的恨与疼,恨顾昭寒,心疼傻师尊。
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穹,仿佛要穿透云层,直视那隐于暗处的鬼影。
云层之上,顾昭寒一身黑衣独身而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与苏珩遥遥相望,只是苏珩并不知晓,护山大阵的光华流转,却照不亮他眼底沉沉的杀意。
“真有意思,一个个自称本座师尊,配吗?”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睁眼便是出关,何曾拜过师?
玄天宗上空,阴云压顶。无形的丧钟,在寂静中敲响,余音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