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篇32 指尖厮磨
凑活海登场。
“抱歉，我进来了。”
活海小心翼翼推开门，用余光确认晴衣的被子盖得很严实之后才放心进来。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旁边，看到晴衣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头紧皱，额头上也挂着汗珠。
活海有些担心，他知道晴衣淋了雨，身体还变得那么虚弱，可能会着凉发烧，但是又不舍得让朝阳守一晚上，所以自己只能这样冒犯地来看望一下，果然晴衣并不安稳。
活海又小声道了一次歉，才伸出手背轻轻放在晴衣的额头上——没有发烧，但是温度却有些过于低了。
担心晴衣着凉，活海准备把备用被子也给搬过来，但才抽回手，还没有迈出步伐，紧接着自己的手就被抓住了!
“活海……？”
身后传来少女微弱的声音，活海愣了一下，回头才发现晴衣已经醒了，活海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解释自己在干嘛还是先关心晴衣。
“我、那个、其实……”活海难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晴衣只是攥紧他的手，一恢复意识就开始关心编年史:“活海哥……大家……怪兽……”
“放心吧，怪兽已经离开了，大家都没有事。”活海的话才让晴衣松了一口气，但是晴衣又隐约起来了托雷基亚抢走了瑛辉石这件事，着急地抓着活海说:“活海哥，你们有没有看到托雷基亚？瑛辉石被他抢走了!”
“什么？托雷基亚？什么时候？”
“就在你变身之后，托雷基亚就出现了，他抢走了瑛辉石，之后……之后的事我记不清了。”晴衣想要坐起身，活海只是轻轻拦着她:“你还太虚弱了，先别起来。”
“不行，瑛辉石很重要……”
“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了。”活海下意识回复，看到晴衣愣神的表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不清，连忙补充，“眼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虚弱也没办法去找不是吗？”
“……”听完活海的话晴衣才又乖乖躺下，活海继续说:“不必担心，明天一早起来我和勇海会想办法的，勇海他新奇的点子很多，他白天不是研究过瑛辉石吗？应该有记录，或许很快就能研发出什么可以搜寻瑛辉石的机器。所以今晚就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吧。”
活海一通劝说，晴衣也自知着急没有用，只好点点头听了话。
“说起来，怎么不开灯？”晴衣问，活海瞬间尴尬起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因为大家都去休息了，其实我是擅自跑过来的，因为实在是不放心……真是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我现在就去开灯!”
“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好。”晴衣拦下活海，现在的房间唯有月光倾泻而下，正好让晴衣不安的心情平静许多。
“谢谢你，活海哥。”晴衣轻轻地说着，“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突如其来真诚的感谢让活海感到羞涩，活海不自然地回答:“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对于活海哥来说，应该做的事情也太严苛了吧。对比之下，我好像给大家填添了很多麻烦。”
“你没有给我们添麻烦，你也是受害者，添麻烦的是那些坏人才对。”活海问，“你已经很勇敢了，你和朝阳差不多大，应该是在读书的年纪，去执行编年史的任务，你的学业怎么办？”
“学校那边我申请了休学，等任务执行完成我就会回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任务……”
“这样啊，你是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吗？”
“不。”晴衣摇摇头，“是突然决定的，在破镜生命体出现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过我会以这样的理由放弃以往所有的生活，在宇宙中四处游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呢。”
“这样啊……那……”活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说，“那以后如果你也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来问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活海……”晴衣留意到活海的情绪，她知道活海想问什么。
原本的人生因为一场意外而急剧改变。
晴衣因为编年史被迫放弃学业和原本的人生；活海因为家庭的变故被迫放弃学业和棒球的梦想。晴衣一个高中学生不得不跟着奥特曼四处奔波，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但为了职责，她必须更加坚强勇敢，很多时候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就必须藏起来；活海一边要寻找妈妈的下落，一边要打工看店维持家庭经济，还要照顾家里人的情绪，身为长子，他必须表现得很可靠，而与此同时，他的疲劳和悲伤就再无释放的余地。
你后悔过吗？你累了吗？需不需要休息？
倾诉，安慰，关心。这是他们一直赠与别人的东西，却也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如此相似的命运，一样温柔细致的灵魂相遇之后，原本坚强的外壳就会褪去，彼此的理解与肯定将会成为最大的安慰。
“活海哥，这么久以来，你肯定很累吧？”晴衣斟酌着说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活海的反应，活海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愣愣地看向她:“什么？”
“活海哥总是很温柔，想尽一切办法照顾着身边所有人，但也总是忽视了自己也是需要休息的人呢。”
“我……只是想让大家感到可靠一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我想过，如果活海哥也是我的哥哥的话，我肯定会感到非常幸福，非常骄傲!”晴衣看着活海的眼睛，真挚地说着，“但是我也会很心疼，因为哥哥总是把温柔留给他人，一个人抗下全部的压力。这样的话，反而很让人担心……啊，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的事!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很开心。”活海连忙回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以后会注意调控自己的。”
“调控自己？活海哥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你需要的不是改进自己，而是放松自己。试着让自己也有休息和释放的机会，比如和别人聊聊天，说说自己的烦恼也好。”
“是这样吗？好，我会试着听你的话，好好去做的。”
“不如就现在吧？”晴衣眯起眼睛轻轻笑着，“活海哥可以试着和我倾诉，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的，而且我会严格保守一切秘密!”
“真的吗？你愿意听我说吗？”
“真的。”
少女的声音其实很轻很虚弱，甚至可以说是细若风丝，但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有力，直接穿透活海的心墙。月光撒在少女的面庞，她的笑容远比月光要令人沉迷，一下子让活海放下了所有疏离与距离，他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知心的倾听者。
“那我说了——”活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藏在内心的话语全都说了出来，“其实有时候我确实感到很累，也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但总是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我就只能一直忍耐着，忍耐久了以后，就不想发泄了。但是下一次很累的时候，这些情绪又全都涌上来。我也想过要不要和勇海他们说，但总感觉，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为此纠结，会不会让大家觉得我这个哥哥并不值得信任？所以我就继续忍耐，但每一次，我都觉得快撑不下去了。
”
“原来活海哥也会这样想啊……”晴衣感同身受地感叹着，活海哥则问:“也？你也有这样的烦恼吗？”
“嗯，其实我一直知道，‘光辉圣女’这个名号，它的分量太重了——拯救宇宙这样宏大的责任，我真的承担得了吗？一直以来我都有这样的疑问，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破镜生命体总是不停歇地制造麻烦。比起迷茫，我想我必须得用这份力量做些什么，但我只能在每一次战斗之中尽量不拖大家后腿。虽然大家从来不会责怪我，但是我总会反省:为什么是我？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负起这份责任呢？”
“我想不通，一直都想不通。直到现在，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宇宙会选中我。很多时候我都想着放弃，可是大家期望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没有办法开口……”晴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愧疚地调控自己的情绪——明明自己应该好好倾听活海哥的话，自己却说了这么多。
在活海眼里，他第一次深入了解这个女孩。
活海伸出手，轻轻覆在晴衣的手背之上，晴衣愣神地看向他，活海只是笑着说:“看来我们两个有很多共同语言，也好。之后我们两个就当做彼此的树洞，一起倾诉，一起努力，怎么样？”
“真的吗？”
“真的，我们拉钩。”活海伸出小拇指，晴衣笑了笑，也伸手勾上他的指尖，两个人默契地“盖章”，完成了这份小小的契约。
“和活海哥说完之后，感觉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我也是第一次找到能听我说这些话的朋友，我也很高兴。”
“活海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很乐意听。”
“非要说的话，今天你和勇海擅自行动，真的很让人头疼啊。”活海故作玩笑地说着，晴衣听完内心默默流汗:“抱歉抱歉，果然给你惹麻烦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今晚好好休息，至少要恢复精神才对，明天可不能让爸爸妈妈发现不对劲。”活海上前将晴衣的被子拉好，伸出手放在晴衣额头探了探，“还是很凉啊。”
“活海哥，我没事的!你快去休息吧。”
“不行，你今天淋了雨，身体冰凉很可能是发烧的前兆，我还是再待一段时间吧。”
“那你呢？”
“我……”活海看了看房间，轻手轻脚搬了个躺椅过来，“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吧。”
“看着活海就这样躺下，晴衣想了想，拉过被子便盖到活海身上，活海愣了一下赶紧阻止晴衣:“没事，我不……”
“怎么会不冷呢？活海哥你就盖着吧，不然你就这样守着我，我会很内疚的。”晴衣抢先把活海拒绝的话咽下，一边忙着把被子拉扯好，殊不知她俯身拉被角的时候，活海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太近了。
两个人脸之间的距离几乎只相差十几厘米，晴衣的发丝垂落到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心弦。不合身的衣服扣子也没有扣好，宽宽松松地露出少女的锁骨与雪白的皮肤，活海不小心瞟到一眼就红了耳根，并且立马挪开视线。
“好了!”晴衣拉好之后才起身离开，活海却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僵硬地看着天花板。
和女孩子在夜晚共处一室，甚至共盖一床被子，晴衣活海都是第一次。
为了不尴尬，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开口:“活海哥……”“晴衣……”
“你先说!”二人再次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有些睡不着呢。”
“我也是……活海哥能给我再讲讲你的事吗？”
“想听什么？”
“我都可以。”
“那我给你说说——我在棒球队的一些趣事吧……”
两个人轻声细语地交流着，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活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很多很多事情都分享给了晴衣，晴衣侧着身看着活海，好好地倾听着活海的话。
就这样，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晴衣被困意削弱了意识，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直到被黑暗覆盖。
“晴衣？”
晴衣的手突然垂到活海的手臂上，活海这才发觉晴衣已经睡了过去，无奈笑了笑，准备把她的手重新放回去。
活海刚碰到她的手，她冰凉的指尖就无意识地轻轻扫动他的手心，这一下让人心痒，活海触电般收回手，看向晴衣——她只是那么恬静地睡着了。
“呼……”
我只是想方便些了解晴衣的体温而已……
活海这么安慰自己，再次伸出手，而这次却不是挪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指尖，活海也转身面向晴衣的方向，看了一眼晴衣，心虚地闭上眼。他激动又紧张地攥着她的指尖，只是这样轻微的接触就好。
晚安，晴衣。
32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