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娇娇脱离了混沌世界，但伊苏却在离开不久后便受到了莫尔塔罗斯的召唤。

【乖孩子，来见我。】他的语调悠扬又婉转，宛若被奏响的大提琴。

那同样也不是崔简的声音，而是莫尔塔罗斯本人的声音。

伊苏眼神一凛，随后又迅速划过一丝玩味。

这是自她偷走“赤涌之眼”后，两人首次用原皮见面。

我的主人，您想对我说什么呢？

她又回到了6号楼，邱雪的房间。

莫尔塔罗斯恢复了往日里伟岸俊美的身姿，霜雪般冷□□致的脸庞上沾染着不明黑色液体，从那液体的分布状态来看，应该是自哪里飞溅上去的。

哪里呢？

伊苏视线下移，自然而然便看见了他脚踩的黑色怪物——或者说曾广庭。曾广庭状态很不好，脑袋只剩下半拉了，躯体也以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在莫尔塔罗斯的践踏下微微抽搐，显然是被这位前任邪神狠狠收拾了一番。

“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叫出来吗？”莫尔塔罗斯语气抑扬顿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出演歌剧。

伊苏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您想展示一下您的风姿？”

“不是哦。”莫尔塔罗斯望向被他踩住的曾广庭，狭长昳丽的眼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兴奋，“我让你来，是想告诉你，这次我玩得很高兴。只是……伊苏，我以为你会参与更多。你一直置身事外，让我有些失望。”

看来他是真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尹娇娇。

也不奇怪。

莫尔塔罗斯智力程度不低，但多年身居高位的经历让他懒得思考一些细枝末节，更对暗处潜藏的危险不屑一顾。

这些年来，他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很多抉择都称得上兴致所至，没有什么规划，更没有什么布局，每天都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该如何让自己胸腔里那颗冷寂的心脏再度沸腾起来。

简单而言，他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越来越像一个顽皮而天性残忍的孩童。

“您是在责怪我没有让您更尽兴么？”伊苏双手环胸，笑容款款，“要我真动了手，您就不怕自己招架不住？毕竟那天只是和童平还有卢幸分到了一个房间，您就不大乐意了。”

“伊苏，你太高估自己了。”莫尔塔罗斯睨着她，眼里充满笑意，“就算你做些什么，也不过会让游戏更加精彩罢了。也多亏了你到了叛逆期，才让我知道，原来在王座上坐久了，四肢是真的会僵化，反应速度也是真的会下降……”

他说着从口袋中翻出一块质地上乘的丝帕，动作优雅地拭去了脸上沾到的污迹。

“如果是以前的我……身上可不会沾染到这些肮脏的血迹。”

伊苏不自觉嘴角抽搐。

为什么这家伙说什么做什么都给人一种怪异感呢？

是因为极端的傲慢自负？

还是他充满戏剧性的一举一动？

她再次发出感叹。

如果这副皮囊里住的不是这尊大神就好了。

“您还说不是。”伊苏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嘲讽，“您分明就是想炫耀自己仍然宝刀未老吧？好了，您的消息我收到了，我该走了。”

“尹娇娇。”

走出没几步，莫尔塔罗斯嘴里忽然冒出这个让伊苏神经紧绷的名字。

为什么突然叫尹娇娇？

果然还是认出来了吗？

刚才说她没参与，是在假装没有识破逗她玩儿？

伊苏顿在原地等待莫尔塔罗斯的下文。

她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莫尔塔罗斯终于放开了可怜的曾广庭，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肩上多出了温度和重量。

他把手搭在了她肩上。

没有往下按，也没有移动，只是单纯搭在那里，就好像把手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他的气味包裹上来。

奇怪的是，莫尔塔罗斯的味道原来和崔简并不相同。

崔简的气味很张扬，但同时却又没什么侵略性，仿佛只是在展示自己的性格。但莫尔塔罗斯的味道很醇厚，没入鼻腔时，也渗透进别人的脑海。

“下次再进入斗兽场时……我想和那个叫尹娇娇的女生一起。”他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伊苏下意识往另一面侧了侧头，企图躲避他拂过自己脖颈的吐气。

“为什么？”她皱着眉。

莫尔塔罗斯轻笑着：“我的宝贝，不要嫉妒。你应该看得出，那位小姐是我钟爱的类型。”

我的天。

伊苏在心里感叹。

这也太自恋了吧？

她问句为什么就成了在嫉妒？

而且这个疑似被她嫉妒的对象还是……她自己的马甲。

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感。

激的伊苏差点笑出声来。

但她还是咬着牙强行克制了自己的笑意。

“咳……咳。您还真有闲情逸致啊。”她拂开他的手，调侃道，“既然您自己提出了……那下一次您若是再进入混沌世界，可不会像这次一样轻松哦？到时您还有余力追求少女吗？该不会在她面前颜面扫地吧？”

莫尔塔罗斯用他那双红宝石一样剔透又绚丽的红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唇边忽然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不过，我的宝贝，我很好奇，这次你一直没有关注我，是因为在关注其他人吗？”

话题转换得太突然，伊苏一时间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是谁呢？”察觉到她慢了半拍，莫尔塔罗斯也并不怎么困扰，反而在她面前缓缓踱起了步，“吸引到我们宝贝伊苏注意的人是谁呢？邱雪？卢幸？秦舒琼？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变得意味深长：“江予慕？”

不知为何，伊苏感到心中咯噔一下。

他念到“江予慕”这个名字时语气和前几个名字不太一样，有一种刻意强调的意思在，似乎前面全是幌子，他早就知道真正让她分心的人是江予慕。

可即便如此，她又为什么“咯噔”呢？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明明和江予慕相处时间不多。

说起来，也至多有过那么几次让她印象深刻的场景。

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哦……看来果然是江予慕呢，那个让宝贝如此在意的人。”莫尔塔罗斯盯着她的脸，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皮囊直视她的内心。

莫尔塔罗斯向来如此。

他的眼眸锐利，视线从来不会只停留在皮相。

但他的视线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让伊苏紧张。

她背上甚至冒出了薄汗，手也捏成了拳头。

“怎么……？”她强行按下了这股她自己也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假装寻常般笑着抬起头，“您对江予慕也感兴趣？也想让她参与您的下一轮游戏？”

“这倒没有。”莫尔塔罗斯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你也知道的，虽然我创造了你，但我们的审美和兴趣却大相径庭。”

“既然没有，您就别这么关心了。”伊苏佯装镇定地回望他，“我答应您，下一局会让尹娇娇和您共同参与。”

“好孩子。”莫尔塔罗斯整理了一下因为搏斗而稍显散乱的衣袖，“那……不打扰你为我准备下一局游戏了。”

这是要放她走了？

伊苏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莫尔塔罗斯会想出更多刁钻的问话来刺激她呢。

不过他好不容易松了口，那她自然不能放过大好机会。

生怕对方反悔似的，伊苏迅速转身往窗口走。

“啊……对了。”

可是走到一半，该死的莫尔塔罗斯又出声了。

伊苏翻着白眼等待下文。

“代我向潘问好。”

原来是想说这个。

伊苏松了一口气，随便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全然没有察觉到背后莫尔塔罗斯耐人寻味的眼神。

*

刚刚逃离魔爪没一会儿，脑中的潘便说话了。

【呼……主人，好惊险呀！我大气都没敢喘呢！】

提起这个伊苏就火大。

【喂，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搞得清他是什么脑回路吗？刚才那出是什么意思啊？他到底有没有识破尹娇娇就是我？不会是纯粹在逗我玩吧？还有他提起江予慕干嘛？】

潘被伊苏这一串连珠带炮的问题轰得头昏脑涨：【哎哎哎，您语速好快啊！别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嘛！唔……了解吗？我觉得自己不算了解莫尔塔罗斯哎……毕竟您也知道，他做事情全凭心情，还有点喜怒无常，正常人谁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至于您问他有没有识破您的身份……我倾向是没有。要是真有，他应该不会用这么曲折迂回的方式试探吧……

江予慕……这个我只能说，被他放入三选一的人肯定是有道理的，他关注她也不奇怪。】

【真是麻烦。】伊苏心情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您也别这么困扰嘛……好歹刚才莫尔塔罗斯没有出手吧？没打起来就是好事啊，嘿嘿嘿。】

伊苏不想听潘傻笑，所以转移了话题：【喂，你说我们能在现实世界找到江予慕和卢幸吗？】

【嗯……这个应该有点困难。作为莫尔塔罗斯的疑兵，他俩的信息被隐藏起来了，我这里也看不见，所以很难找吧。】

伊苏有些失落，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邱雪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倒是可以找到。】潘说，【或许，您可以在那里碰见您想见的人呢？】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