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终于可以安心去忙自己的下一项工作了。
林潇然站在卫生间，从口袋里找出散粉和口红补着妆容。“嘶，还是有点疼……”她把口红旋回管中，用一根手指扒开自己的右眼睑，看着镜中的自己。
刚刚直播上，纪如瑄就是用指尖顶着纸尖，在她的右眼上戳了一下。本来只是想靠着心中的委屈，装一下要哭的样子，结果因为疼痛真的哭了出来。
“哎，把东西往那边移一下。”“水瓶，垃圾，都收收，想啥呢？”“这里扫一下好不好……”
外面的工作人员收拾着场地，道具被收起的声音混着椅子堆叠的声音，人群吵吵闹闹的。林潇然把自己的位置往内侧挪了一下，离喧嚣远一些。
“我刚刚戳的那一下，有那么痛吗？”
林潇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把手指从眼睑处离开，瘪着嘴回头看去。
纪如瑄就在身后抱臂看着她，见她回头，朝她伸了伸手，手心朝上。“口红借我一下，林老师，我也要补妆。”她挑起一侧眉毛，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我口红色号又不一样，怎么补……”林潇然把口红盖好放在纪如瑄手心上，低头将散粉装回口袋，“你的是胡萝卜色，我的是烂番茄色。”
“没人看那么仔细，现在人都用手机……”纪如瑄挤在林潇然身旁，对着镜子把口红涂上。“就当他们都是近视眼好了。”
纪如瑄的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拿出纸巾轻轻点按了几次，确认口红都涂匀了。“把手背给我。”她一边整理着鬓角的碎发，一边对着林潇然说。
“干什么？”林潇然虽然保持着疑惑，但还是把手背伸了过去。
纪如瑄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哎，不错，没沾色。”
她亲完之后仔细看林潇然的脸，看着她把眉头拧起来，嘴角抽搐两下。
“你这次居然没有应激反应，林老师。”纪如瑄松开林潇然的手，自然而然地把口红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林潇然轻轻叹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又不是每次都应激…要是次次这样，不是精神病吗？”
纪如瑄呲的一声笑出来，然后迅速打开水龙头，用水流声掩盖尴尬。
“你笑什么？”
“我什么也没笑，林老师你听错了。”
林潇然看着纪如瑄用水流清洗手部，就算只是为了掩饰尴尬，她也洗得很认真。从指尖到手心，再到手腕，每一个角落都被她仔仔细细地清洗一遍。
在第一遍结束的时候，还打上洗手液，搓出泡沫，继续清洗，开始她的第二遍。
“你……什么时候洗手这么仔细了？”林潇然弯下腰，贴近她的脸，温热的鼻息就喷洒在她的面庞上。
纪如瑄又想起自己刚刚差点笑出来的事情，努力地控制面部肌肉，“林老师，我一直都这么认真。”
“嗯……难道是因为刚摸过我的手？”林潇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有人路过或是偷听。
纪如瑄立刻停止了洗手，用烘干器吹干自己的手，扭过头看着林潇然，双手在身侧悬放着。
“你在干什么？”
纪如瑄还是没说话，又走到洗手台前洗手，不过这次只是冲了一下。手上还残留着水珠，在地上滴了一路，站回林潇然的面前。
“纪老师，你…在执行某种仪式吗？”她看着纪如瑄把手抬起来，湿漉漉的双手，直接握住了林潇然的双手，把上面的水珠全蹭到了她手上。
林潇然惊呼一声，原地直接跳起来，“纪如…纪老师！你做什么了！”
“你往我衣服上蹭眼泪的事情，我还记得呢……”纪如瑄手握得更紧，水珠把林潇然手蹭了个遍，她还觉得不尽兴，又顺着胳膊摸上去。
直到林潇然手跟胳膊都是湿的，纪如瑄才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面前的“杰作”还有林潇然无语的表情。
“一会导演邀请我们去吃饭，你来吧。”
“我不去……”林潇然甩甩胳膊，试图把水珠全甩下去，“我在减肥。”
“这是命令的口吻，不是询问。”纪如瑄抓住林潇然的胳膊，从口袋里拿出上次那包纸巾，再次抽出一张，帮她把胳膊和手擦干。
“我还有事，没办法参加……”
“那你要怎么说？说，节目上林老师和纪老师关系好，都是假的。两人私下关系根本就不好，饭局都不会一起出现。”纪如瑄把擦过的纸叠好，塞到林潇然的裙侧口袋里。
“你在威胁我吗？纪老师……”
“节奏这件事虽然错在你我，但是解决的方法是由我这边出手的。”纪如瑄死死地按住口袋，不让林潇然把废纸拿出来。
“你……”
“纪姐，纪姐好了吗？这边都在等你了，还有林姐姐去哪儿了？”杨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林潇然想要反驳的话语，也给了纪如瑄可乘之机。
“你看，所有人都在等你我。”纪如瑄把林潇然的手挽起，用指尖轻轻挠着手心。“不是有句话说，恭敬不如从命吗？”
林潇然妥协了，没有反驳，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所以，纪老师和林老师，关系是真的很好对吧？”纪如瑄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用明面的话问道。
林潇然棕色的眸子在纪如瑄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嘴唇微张。“你想错了……”她说出了这四个字。
纪如瑄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但是林潇然很快又把话接上。
“纪老师和林老师只是工作关系，因为是两名…演员。演员之间明面上会有什么关系呢？只有工作上的关系。”她抿抿嘴，长长地叹一口气，“但是私下的关系，应该问她们两人了。”
模糊不清的答案，模糊不清的界限。
如若要跨过两人之间不知深浅的河，一如既往能扶起自己的事物，只有对方的手臂吧。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后来的妥协，再到现在的模棱两可。
渡河的人终会发现，手中抓住的稻草，虽早已干瘪枯萎，却依旧矗立在岸边，靠自己坚韧不屈的身体，做着指路的航标。
“是应该问问她们两人吗？”纪如瑄一根一根捏着林潇然的手指，把它们抬起又放下，指腹摸着指甲。“你总是不愿意把话说明白些，说清楚些。”
林潇然收回自己的手，“该走了，纪老师，你说的邀请，我同意了。”
“嗯。”这次是林潇然先出去，纪如瑄跟在后面。
“下次要叫林老师…或者林姐，不要叫林姐姐。”在路过杨璇的时候，纪如瑄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声。不过眼神中透露出的严肃和危险性，确实把杨璇吓得够呛，让她直接缩回了梁韵的身后。
导演安排的地方有些远，要开车才能到，陆凌为了不让自己尴尬，自然而然地跟杨皓诚坐了同一辆车。剩下的三人坐在一辆车里，只剩下了林潇然，还没有抉择。
“林老师。”纪如瑄站在车边，长长的指甲敲打着车窗，“这里，跟我一辆车。”
“你又把你助理的车开过来了？”林潇然看着面前眼熟的车，有些疑惑的问道。
纪如瑄笑笑没说话，把副驾驶的车门为林潇然拉开，用手挡住车门上沿，“先请进吧，林老师。”林潇然看着已经出发的两辆车，没有办法，只能坐进副驾驶。
“工作是工作车辆……”纪如瑄把身子探进来，慢慢地坐在驾驶位上，“我不希望我自己的车，被私生饭知道或者跟踪什么的。”她把车钥匙插进插孔，用力拧动。
林潇然注意到了不同之处，后视镜上挂着的泰迪熊装饰不见了，如今空荡荡的。
“你在找什么？那个挂饰吗？”纪如瑄慢慢把车子启动，跟上前面的车辆，林潇然点点头。
“我临出发前让她摘下去了，告诉她我要用车的时候，挂坠太影响驾驶。”
听着纪如瑄生硬的解释，林潇然把头转向窗外，看了眼外面的风景。车辆贴了一层防窥膜，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外面的风景与路人，但是街上人很少，因为靠近中下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林潇然把头又转回来，看着纪如瑄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任谁看了都会被她的魅力吸引住。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纪如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况，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语气上扬一些。
林潇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好好看…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腻。”
前方恰好就是一个红灯，纪如瑄把车停稳，手指捏在自己的下巴上，夹出一个娇滴滴的声线，“是吗？我也一直觉得我很有魅力。”
林潇然沉默了，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想到了海洋生物爬到岸上的那一刻，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火的猿人，直到后来飞上天空的太空人。
这些都是进化论中学到的，但她怎么也没想过，世界上能进化出纪如瑄这个……物种。
她感觉自己坐的不是坐垫，而是一块布满了尖刺的毯子，手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拽一下衣领，结果发现自己没有能拽的部分。
“哎呀…纪老师，你……”
“怎么了？”
“进化论应该是得给你单开一页……”
纪如瑄把脸绷回去，手重新放在方向盘上，看着信号灯，“我从未想过你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我说过冰冷的话不止一次……”
“不，我不是指你每次复读分手故事。我是说你刚才说的那一句。”
林潇然没办法，只能清清嗓子，温柔地夸赞她，“纪老师，我也知道您很好看，但是…刚才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人设了。”
“说晚了。”
“什么说晚了？”林潇然颦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你会说出些我不爱听的话，那种冷冰冰的，所以……”纪如瑄把车沿着路线转弯，继续盯着前方的车辆。
“所以什么。”
“我选了火锅店作为聚餐地点。”
林潇然把车窗打开，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热浪，仅仅是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要被烫伤了。“这么热的天……吃火锅？”
“嗯，还是辣锅。”
事实证明，纪如瑄真的没有骗她。
面前的大铜锅内装满了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一片肉和青菜都像是陷入了叫唤地狱，在热浪中翻滚着，尖叫着。
她又仔细看了看上面漂浮着的干辣椒，吞了吞口水，刺激性的气味钻进了她的鼻腔，用利爪在她的眼上狠狠抓过。那几片悬着的干辣椒片，就是渡过忘川河的石桥。
“纪老师……”
“嗯？”纪如瑄以为林潇然要问她一些别的什么，只见面前的人抬起手，指了一下桌的另一侧。
杨璇已经辣到说不出话了，正在被身边的阮七眠和梁韵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