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想了想，回复了一句，“这么早，过一会儿再打给你吧。”她觉得这句有些不妥，又在已发送的这句话后加上一句，“我再休息一会儿，还有些困。”
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纪如瑄盯着屏幕等了半天，还是没等来下句话。
“也算糊弄过去了。”她把手机收好，拎着塑料袋继续往回走。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晨间的露水与雾气也即将被驱散，街道上也变得热闹起来。
早点铺子的商贩，前往医院的病人以及家属，还有赶着上班的每一位打工人，都在太阳的下面开始忙碌着。
各种声音混为一谈，在街道的四处回荡着。阳光也照在医院的窗户上，在上面反射，为病房中的病人带来些许温暖。
纪如瑄朝着住院部走，把帽子和口罩拉紧，她不想再给林潇然添任何麻烦了。只有一点点的疏忽，就产生了这么大的乱子，再有其他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无所谓，对于林潇然来说就是真的要了她的命。
“林姐，那边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先不要看各类账号下面了。”纪如瑄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声音，她凑近门上的窗子看了看，发现是助理小刘正坐在林潇然的床前，跟她说着话。护士就在旁边，正整理着药品和针头，准备今天的注射流程。
她现在没有办法直接进去，那样会被发现，所以只能待在门口，听听她们二人的对话。
林潇然看着面前担忧的小刘，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看评论区的。”
小刘撇撇嘴，她用自己的小号看过林潇然的评论区，下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恶毒语言。有的骂她特别装，立人设，还有的骂她整容脸，不得好死。更有甚者，直接搬出了些莫须有的罪状，说她有地下恋情，跟某些男人有过一段情史。
“她们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小刘自言自语地说着，一想到那些话就感到背脊发凉，“要不是有控评，我都不知道还会说些什么话！”
“无非就是咒我死，或者踩一捧一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林潇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把自己手交给护士，“你也不要看了，对心情影响不好。”
护士捧起林潇然打着绷带的右手，在上面找着位置。最终在手背前方找到了一根静脉，涂上碘酒，把针头刺入肌肤。
“嘶……”林潇然微微皱起眉头，因为皮肤绷得太紧，扎进去的时候要微微用力，“你就…转移视角，不用跟我操心……而且佟姐不是都…处理好了吗？”软管中并没有返回血液，证明针头没有插进血管中，护士每一次调整位置，都要让针头慢慢拔出再慢慢插进，疼痛让林潇然说话总是倒吸气。
“林姐…你怎么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小刘看着林潇然努力忍痛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你要不骂我一顿吧林姐，我实在是感觉心疼你。”
针头终于找对了位置，血液从针头处回流了一些。护士起身把调节器调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收拾好医疗用器，打开门离开了。
纪如瑄看护士马上要出来，装作没事的样子沿着走廊往前走，转身进入了水房，等她走远后，又回到了病房门口。刚离开的时间，林潇然不知道又和小刘说了什么，现在小刘看起来更伤心了。
“林姐，你总是对什么都保持着不生气的样子，你是要封圣吗？”
“胡说些什么呢…我不能对每个人都生气吧？”
小刘把手机从包里取出来，划拉几下屏幕，又举到了林潇然面前，“你看这个，林姐！”她神色有些奇怪，从纪如瑄的视角只能看到她把眼睛瞪大了。
“这是什么……林潇然纪如瑄后援会？”这一顿操作也让林潇然摸不到头脑，她仔细翻了翻下面的帖子，发现这个话题不是闹着玩的，确实都是真的在想她们二人的关系。
“这…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了！”小刘点开话题管理者的头像，白色的桌面，上面放着一副黑框眼镜，“这人突然创建的话题，还好人数不够多，不然出事了……”
“多少个人？”林潇然把手机屏幕推远了一些，瞪大眼睛问道。
小刘把手机收回来，轻叹一口气，“才三百人而已。”她嘟嘟嘴，眼睛瞟向别处。“这简直是邪门，怎么会有人喜欢看两个不对付的人在一起？”
“我看下面还是有一些比较理智的人在分析的。”
“是吗？”小刘再次滑动手机，往下看着帖子，“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嗯…哎，林姐，觉得你俩之间只是误会的人还是很多的！”
小刘突然很兴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喜笑颜开地将手机再一次举在林潇然面前。看着距离自己眼睛不到两公分的手机，林潇然用左手往前推了推。
“俩人之间误会的概率比较大，林从未爆出过丑闻，公认的脾气好…而且看图片……”林潇然一字一句地读着帖子上面的标题，这个帖子就是由话题主人发布的，下面的浏览量和点赞量已经跟话题人数持平了，“这里明明是替纪总挡下了掉落物，怎么被无良媒体讹传成暴力事件？真是无脑。”
林潇然眼角抽动一下，没想到这个人能看得这么细致，居然还能还原事情的全貌。“这个是对方公司的公关吗？应该不是吧……”
小刘摇了摇头，“对方给的意见是先冷处理，过段时间再解释，现在贸然解释会越描越黑。”
林潇然想到昨天沈念过来时候说的话了，看来她是真的有在做事，而不是单纯为了还纪如瑄的人情而安慰她。
不对，怎么能这样想沈念，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纪如瑄一样是恋爱脑，感情上头了就容易疏忽大意……
林潇然用力眨了下眼睛，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我昨天晚上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告诉你今天可以不用来了。”
小刘摆出疑惑的表情，圆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有大大的不解，“嗯？林姐你给我发信息了？”她打开自己的聊天软件，在顶置里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红点。
“哦……林姐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恰好在看蒙面义警美食客……”
“看完也没有发现我的信息？”林潇然歪着头看她，脸上再次浮现出危险的笑容。
小刘把手在胸前交叉，慌张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林姐我…我……”她支支吾吾半天，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我看完之后就睡着了……”
“哎呀，没事，我也看到你眼底下的黑眼圈了。”林潇然的桃花眼眯起来，本该甜美温柔的笑容，在此刻危险性拉满了。“小刘，你看，你要不要先回去……？”
小刘从椅子上弹起，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收到，林姐，我这就回去！不对……”她双肩又慢慢蜷缩起来，“林姐，我回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家属会过来…你先回去补觉吧。”小刘还想问问是哪一位家属，但是想了想林潇然的家庭状况，还是没能问出口。
“那我先走了，林姐。”小刘朝林潇然挥挥手，听到身后传来了嗯的一声，才放心从门口离开。
她站在病房门口，左右查看了一下，“奇怪…我怎么总感觉刚刚门口有人在？”她再次左右查看，发现只有越来越多的家属和病人，并没有她想的私生饭之类的。
“也许是我多虑了……”她摇了摇头，走开了。
纪如瑄再次从水房中出现，摸了摸手里拎着的早点，放的有些凉了。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看着推门进来的纪如瑄，林潇然主动打着招呼，然后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招呼她坐在床边。
“在外面等的久了，东西都放凉了。”纪如瑄把油条和豆浆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杯还算温热的，捧着递给林潇然。“先喝点豆浆吧，我尝过了，是手工现磨的。”
“你是指这一杯…你尝过了？”林潇然接过豆浆，跟她打趣说道。
纪如瑄点点头，“嗯，就这一杯，我还特意留了个口红印。”
“骗我了，又在逗我玩。”林潇然知道纪如瑄是在故意逗她玩，所以选择直接用语言戳破她。
她想要用左手把豆浆端起来，但是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纪如瑄见状接过杯子，用手托起，凑到林潇然的嘴边。“喝吧，我帮你捧着。”
“嗯，谢谢。”
纪如瑄眼神暗了暗，她不喜欢林潇然一口一个谢谢的讲，就算只说一个“好”字，也远比带着疏离感的“谢谢”要好得多。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问，昨晚的一切究竟算什么，是旖旎的气氛让她发过烧的大脑不清醒？还是她故意而为之，放近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怎么可能是后者，怎么可能……
这下轮到纪如瑄不相信这一切了，明明那天伤心的那一句“我的痛苦就来源于你”也是她说出来的，后面的心软也是她表现出来的。
一个割裂的人，一个无法看清自己的人。
这就是纪如瑄能想到的一切，她的所有，身与心都被林潇然牵着走。
如果换做他人，纪如瑄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还要气愤地说上几句。但是林潇然不一样，她永远会先找自己的问题，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让纪如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豆浆怎么样？”纪如瑄从思绪中抽出身，抬头看向林潇然。
林潇然喝下半杯豆浆，点点头，“嗯，很好喝…你也没吃早饭，吃一半吧。”她把油条拿出两根，放在塑料袋的一侧。
“你不会觉得饿吗？只吃一根？”
林潇然摇摇头，“我胃口小，你忘了吗？一根就够了。”
“不，我坚持要你吃两根。”纪如瑄又把油条推过来，给她放在面前，“早餐吃不好，你的胃会受不了的…稍等我一下。”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了她的话，纪如瑄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严肃，走去房间里的卫生间接电话了。
林潇然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油条，心中的情感也渐渐平复下来了。
她还可以趁着病痛，装糊涂装多久呢。昨天终究没有狠下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把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她贪图这种甜蜜，贪恋跟纪如瑄待在一起的时光，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做到。
在那之前短暂的离开也是必须的，只要一段时间，一点点时间，就可以。她不是个小孩子，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耽误正事。成年人之间的爱情需要物质基础，她还远不够跟纪如瑄站在一起，就算纪如瑄什么也不在乎，能够舍弃一切。
但是林潇然她不可以，她也这么做的话，只会沦为笑柄，连带着她最爱的人一起。
但是她还是好想好想，再多沉溺于这种感情，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平常的日子过于痛苦，每次见到纪如瑄对她的温柔，都要硬生生地扯开自己的伤疤，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人打扰的病房，她们两人可以放下外人眼中的身份，享受一点点甜蜜。
直到林潇然听到卫生间里纪如瑄越来越大的说话声。
她终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道阻碍。
一道所有人都嫌弃，都厌恶的烂泥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