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浩半截面条刚嗦嘴里,面对这样不搭噶的问题反应能力显然不足,一下子愣住了。
“单,单好多年了,眼光高着呢,非天仙不娶。”旁边的贺渠,眼睛盯着终端,耳朵却一直挂在苏岘身上,这场小意外的谈话居然听得明明白白,虽然吧,心里觉得有点扯,但这是小神棍要叫声姨姨的人,于是毫不犹豫插嘴将下属卖了。
刚来个天仙化人,然后就非天仙不娶?
这话有些刻意讨好的味道,苏岘怀疑的盯了他一眼,贺渠一脸坦荡,还严谨的点了点头,强调话语的真实性。再看冯浩,面色如常的继续嗦面。
也行叭,万一王八对绿豆,看对眼呢?
苏岘没再纠结,转头道:“花姨,他还单身呢,但我们现在有紧急的事儿要办,这一段儿不太方便谈这些,你把姐姐的照片发我两张,抽空了,我先帮你打个伏笔?”
“成!这好说,回头我挑几张发你!”花姨顿时笑开了花,给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添了不少的容光,真真的人如其名。
毫不介意已被人联手出卖的冯浩,纸巾优雅的擦完嘴,起身对苏岘说道:“走吧。”临出门前,还十分绅士的给花姨点了个赞:“面很劲道,汤料也好。”
苏岘看着花姨眼中猛然爆出的惊喜之光,忍笑的摇摇头,率先推开了玻璃门。
走了没两步,就到了烟杆胡同的停车场,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地,面积不大,位置也不是很好,做不了其他的功用,后来干脆被居委会圈了,设了个门岗,交给一个孤寡的田大爷值守,收到的停车费也归他支配,勉强保障了生活。
田大爷吃住都在门岗里头,胡同里时不时有人会将多余的物资给他送些来,这会儿拎着个装满饭菜的大瓷缸子,一边垫吧几口,一边凑到迈巴赫旁边搭话:“呦,小棍爷,这车你家的?”
“不是,朋友的,我正好蹭了去趟外地。”苏岘赶紧解释,这要不说清楚,等他一趟魔都回来,流言都不知能传成啥样了。
田大爷嘿嘿一笑,“我是说呢,就你那穷命,美丽和花妹子还非都说是你家的……行了,停了也才个把钟头,看你小棍爷面子上,费用免了吧!”
苏岘略有些牙酸,胡同里可真是半点隐私都没有啊,丁点大的事情,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已传了遍,还有这一顿的挤兑,一小时5块钱的停车费楞是说出了天降大饼的气势,不领情吧,还有些伤人面子……
他没奈何的挤出些笑意:“谢了啊,田爷爷!”
田大爷拿着筷子的右手半空中挥了挥,潇洒的回了岗亭。
上了车,暗蓝色的灯带亮了,车厢内宽敞舒适又显得科技感十足,驾驶座的冯浩手里设置着导航,嘴里调侃道:“小棍爷?……苏同学,没想到你也是爷字辈了,失敬啊。”
苏岘刚把背包放好,让端子在旁边座位上窝得更舒服些,听这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自觉没和人熟到能随意开怼的地步,只能隐晦的表达着不满:“冯特助,你知道我们这一片,被人叫做永远赶不上拆迁的贫民窟吧,你开这么豪的车来,万一被人围观磕碰着了,我可赔不起啊。”
“豪……么?本来申请直升机航线是最快捷的,但我想着能低调就低调着点,所以在大渠车库里挑了这辆,一个人就过来了,别怕,就算磕碰了,他肯定也不会让你赔的。”
冯浩解释完一扭头,幽蓝微光中,冷着脸的少年好看到让人过目难忘,左边揣着手窝成一团的蓝猫,一双琥珀眼半眯不眯的,貌似已经困了,右边座位空着,可也有可能不是真的空着。
他不确定的问过一声:“贺董……进来了吧,在你右边……还是副驾上?”
“右边。”苏岘正在感受与大佬所在世界的参差,没什么说话的欲望,惜字如金。
右边的大佬却正打算给他赔个小心。
贺渠知道苏岘不爱引人注目,冯浩今天这趟接驾,诚意是有的,可在小神棍看来却更像是一堆麻烦而已。
酝酿了一下,柔声道:“确实是最低调的一辆了。冯浩这家伙平日出入都自有司机,难得让他伺候一回。”
而且怎么会让你赔?要是你喜欢,整个车库送你都可以……贺渠在心里默默念叨,只是这样撩拨的话,现在再不能轻易说出口了。
车子稳稳的上了高速,导航播报音间隔越来越长,端子已经迷糊的打起了瞌睡,贺渠找着这安静的时刻,开始讲述自己那一大家子的关系。
说复杂倒也不算复杂,就是有点狗血。
他的父亲贺建刚与母亲冯玉,是属于典型的被迫式家族联姻。
贺家人多人脉广但是缺钱,冯家暴富但人丁稀少又没权,生怕守不住,加上两家长辈年轻时过命的交情,这场联姻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势在必行的。
在被迫联姻的这种关系里,他们又属于运气最不好的一波,不但够不上表面的相敬如宾,就连相安无事都做不到,甚至根本就是相看两厌,最后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因为在成婚前,两人都各自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对爱人忠贞了,对其他人就只剩下了残忍。
原本两人说好了,只办婚宴不扯证,做场假戏糊弄长辈,等时间长了再找机会宣布分开。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那场盛大的婚宴上,下药加灌酒双管齐下,婚房门一关,一晚上稀里糊涂的办完了事儿,也就那么一次而已,贺渠便急匆匆的来报到了。
为了这两家长辈共同期盼的孩子名正言顺,三个月后弄假成真,结婚证一领,贺冯联姻板上钉了钉。
长辈们开心了,两个当事人却因此互相指责,势同水火,贺渠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更是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丝毫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父爱与母爱。
如果仅仅是不爱也就罢了,架不住还另有强烈的对比。
贺建刚这边,有个大他一个月的异母哥哥贺俭,冯玉那边,则给他添了一对小一岁的双胞胎弟妹,郭凯,郭涞。
光看这些兄弟姐妹的年纪,想也知道夹在中间的贺渠从小处在怎样尴尬的境地。
他基本是爷爷贺丰兴一手带大的,从小见到父母的时间与频率,就跟个蹲大牢的等探监差不多。
到了贺渠8岁的时候,冯家的两位长辈过世了,贺丰兴岁数也大了,独木难支,贺建刚与冯玉干脆结束了名不符实的婚姻关系,其后短短半个月内,双方就各自举办了第二场婚礼。
到了15岁,贺丰兴也因病逝世后,他就彻底成了一个父母双全,兄弟姐妹俱在的孤儿。
不,孤儿都不如。
因为孤儿是没有血亲的,没有那些打着亲情的幌子,恨不能钉死在你身上吸血吸到饱的蚂蟥似的血亲。
尤其在他创建了风行之后。
短短十年间,风行科技由一个在校生创办的小游戏公司,发展为区域垂直生活服务、社会化媒体资讯与产品为一体的互联网智能科技公司,并于去年将公司架构升级为BG事业群制。
一个百强企业排名第三,万亿体量的巨型公司掌舵人,树大招风至此,怎能不遭人嫉恨?
贺渠平静的把关系梳理清楚,并没有透露一丝半毫的怨怼,只不过苏岘经历的世事多了,人又通透的很,三言两语的,便将他真实的境况摸了个清楚。
他忍不住转头盯着人俊朗的侧颜。
什么大佬啊,原来也一样……不过是个小可怜。
小可怜大佬后半程没再说话,大约是谈到了家事,心情有些低落,苏岘心有戚戚焉,可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哄他开心的话题,强哄吧,说不得还会伤人自尊心……只好若无其事的掏出手机查看信息,遮掩情绪。
花姨已经快手的发来了侄女照片,还比较讲武德,都是生活照而非艺术照,美颜滤镜也开的不大,跟真人挺接近,不光如此,服务意识也好,一连发了四位的照片,摆明了任君挑选的架势。
他回上一句:收到了,得空都给他看看。
转了界面。
“四大猛男”群里,刚得知他请假消息的樊小光正在不停追问着缘由。
要走差不多十来天呢,确实不太好忽悠,苏岘琢磨了一下,回到:魔都办点事儿,别问,问就是玄学。
一听魔都,樊小光来劲儿了。
302四个人,苏岘和万河是京城本地的,董方长东北人,小光同学正好是魔都的,既然舍友去了自己的大本营,他自然要发扬主人翁精神,开始上蹿下跳的刷屏,推荐各路美食游玩打卡地。
啰里啰嗦刷了十来条吧,终结在苏岘那一句:没钱,你请啊?
请倒是请得起的,可他害怕给岘哥添了负担,没词儿了。
这话成功堵住了卷毛,却炸出了万河的红包:
【美食不可辜负,人道援助山见专属恰饭基金】
富二代果然无所顾忌,才没那么多敏感心思,有钱就行。
苏岘没忍住低笑一声,秒速收了,200大元整,反手改成拼手气红包拍回了群里:
【谢老板赏,大家来蹭】
“啪啪啪啪”四大猛男齐齐出动,红包秒光。
结果挺平均的,差距不大,樊小光和董方长上图以示感恩,万河凑热闹,瞬间忘了这钱是从自己口袋里来的,没口子的蟹蟹,苏神真帅!
苏岘没顾上斗图,他的手气最佳,还十分巧合的是三个六,六十六块六毛,从占卜的角度看,这趟魔都之行必然大吉。
他盯着这三个幸运数字,自我沉浸的确认了是个吉兆,心满意足收了手机。
舒舒服服的向后一靠,没一会儿,就耐不住眼皮开始打架,迷糊中听见导航音“……距离目的地138公里,用时1小时52分钟……”,还有快2个钟头的车程,他心口一松,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