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合力把两大箱子抬回霍家，这活着实挺费劲的，难怪影帝要感叹，还好两家离得近，不过三五分钟就到了。

隆冬天气季临昭也出了薄薄一层汗，到达的时候狠狠呼出一口气。

霍深看起来比他强点，至少脸不红气不喘。

“辛苦了，进来坐会儿吧。”

季临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打扰了。”

霍深家里是温暖舒服的风格，线条简约的设计配上暖色调，很有居家生活的气息，也令季临昭有些意外。他以为会更高冷，或者更奢华，因为霍深这个人看起来就很贵。

不过跟江予的矜贵气质不太一样，是更低调的那一挂。

厨房里探头出来一个女人。

季临昭听霍深叫人，知道了这就是他姐姐。

霍深的姐姐是个普通人，不是明星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出身，像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热情好客，听说季临昭是邻居后爽朗地招呼道：“留下来吃个饭吧，刚好饭都做好了。”

霍深也道：“一起吧，你还没吃午饭吧？”

姐姐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来都来了，留下吧。”

叫人不好拒绝。

饭摆好了，姐姐道：“我去叫两个小魔王下来。”

“是我姐姐的孩子，一对龙凤胎，刚放了寒假所以姐姐带他们出来玩。”霍深介绍道，“两个从小不对付，一点双胞胎的默契也没有，为了抢玩偶能打起来。”

季临昭一向觉得小孩子应该被善待，但他本人对小孩子这种生物又确实是敬而远之的。

当着初相识的邻居面，很有分寸地夸到：“家里有两个小孩，一定很热闹。”

霍深痛苦脸：“一个孩子是魔王，两个孩子威力不止是翻倍。”

看起来深受其害。

很快季临昭见到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这年纪的孩子基本懂事了，或许是看到有外人在所以有所收敛，在餐桌上表现得举止得体，很有教养。

能让霍深说得这么苦大仇深，只能说明他们是真感情。

姐姐跟季临昭聊天问他名字。

季临昭回答了：“季节的季，临时的临，昭告天下的昭。”

霍深这才知道邻居小季先生的全名。

多亏了姐姐。

季临昭好几天没正经吃过像样的饭了，一顿饭下来暖到了胃里。

告别的时候也特别的真诚和不舍。

“下次再来玩啊！”姐姐笑容淳朴地送他，“霍深平时也一个人，你们邻里邻居的，互相照应！”

季临昭回到家里，把已经彻底凉凉变成一坨的土豆和冷饭一起倒进了垃圾桶。

内心一边忏悔一边狡辩，不是他想浪费粮食，而是这一坨就只配进垃圾桶。

他对自己的厨艺有些绝望。

在市区的时候随便下楼转一圈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回到山疙瘩里，清净是清净了，三餐也不继了。

长此以往他会饿死的。

在老宅的这两天季临昭过得不算好。

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常常在沙发一坐就是一天，要么胡思乱想要么什么也不想，坐着坐着就睡着，醒来了继续坐着。

手腕上“白昼”的指针分秒不歇，一半的刻度渐隐在云朵里。时间失去坐标，拉长到毫无意义。

除了手机这边没有娱乐电子设备，季临昭烦闷的时候也玩了两把手游，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连玩也提不起兴致。除了强迫自己按点吃饭按时睡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中午去霍家蹭了一顿饭，大概是吃饱了人就有力气了，下午季临昭觉得精神了些，就想给自己找些事做。

他决定出门走走。

南山风景秀丽，几十年前这里是郊区，近十年来因为城市扩张速度飞快，交通逐渐便利，南山附近更加通达。

这里天然的生态环境得天独厚，当地抓住了发展的机遇，融合清溪山泉绿树花堤的元素，成功打造了城市绿岛的名片，成了青江市市民们周末旅游休闲的好去处。

一大批度假酒店、别墅、高级住宅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带动附近整体价值水涨船高。

一辆车从季临昭身边驶过，减速，车窗摇了下来。

“季先生。”

是霍深。

季临昭：“霍先生。”

他看向车内，副驾上姐姐向他招手，后座上是两个孩子。

“姐姐要走了吗？”

“小孩子想出门玩，姐姐带他们去清水溪寨。”霍深道。

清水溪寨是南山的一个景点，是一条从山顶蜿蜒而下的小溪流，在山势陡峭处也形成了几段飞悬的小瀑布。景点管理处顺着山阶修建了木扶梯，游客可拾阶而上，一路观赏着溪流山色到达它的源头泉眼处。

这个时节是清水溪的枯水期，也是旅游的淡季，也有好处就是不挤，带孩子去倒是不错的。

小的时候他也被带着去过清水溪寨，和外公外婆舅舅一起。

霍深又问：“季先生去哪儿呢？我捎你一程。”

季临昭婉拒了：“我出来走走就回去了，谢谢，你们玩得开心。”

双方又挥挥手，友善地告别了。

车子驶远，季临昭走上了山间绿道，慢慢跑起来。

运动分泌的多巴胺使人畅快，脑子里的杂音都仿佛远去了，难得拥有了一个愉快而宁静的下午。季临昭直到临近黄昏，在半山坡上看着斜斜西沉的太阳才决定回家。

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离家很远。

走着走着，山道上的灯亮了起来，树影摇摇晃晃。

路过一个小亭子，季临昭买了瓶水，旁边的长椅上坐着几个人，大家都显得很悠闲。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过了饭点也没觉得饿，季临昭先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擦着头发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他漏接了江予的电话。

季临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拨。

然后退出了最近通话界面。

江予刚刚有空不代表现在也有空。

信息上有好几条留言，是来自江予的，问他在做什么，吃饭了吗，洗澡去了吗，喊他的名字，发亲亲，发knock knock.jpg。

季临昭看完了，放下手机开始吹头发。

吹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

来电人：哥哥

季临昭接起来。

江予：“昭昭？”

季临昭：“哥哥。”

江予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出声，季临昭也沉默着。两边都奇怪地保持了沉默。

隔了一会儿江予问道：“昭昭，还在吗？”

“嗯，在的，哥哥。”季临昭说。

“呼。”江予吐了口气，“我刚从里面出来。”

季临昭：“。”

江予：“怎么不说话了，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里面是哪一面，不知道江予在忙什么，不知道可以问什么。

季临昭换了个姿势，抓了只崽崽过来抱着，“哥哥在工作吗？”

“没有，已经结束了。”江予说了个电视台节目的名字，“节目组的人请吃饭，吃完后在玩。”

季临昭：“唔……”

随意聊了几句，季临昭听到有人喊江予。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亮的有辨识度的声音，离得很近，近到季临昭能听清说话的内容。

“予哥。”

“小秋？”

“我看你出来，以为你不舒服，所以跟来看看。”

“没事，打个电话。”江予示意。

“嗯，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季临昭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朵上，指尖在手机壳背面一点一点，敲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第二次了，季临昭想着。

江予回到电话上，语气缱绻如常：“昭昭。”

季临昭：“哥哥要回去了吗？”

江予：“不急，他们自己能玩，不是没我不行。”

季临昭：“可是我有点困了。”

“这样啊……”江予拖长了尾音，“可是昭昭，你都没说想我。”

季临昭垂下眼，面无表情：“想你，哥哥。”

太乖了，想…。江予磨牙。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他们现在可以开始走红眼掐腰的流程了。

挂完电话。

季临昭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

重新被笼罩在一片阴翳下。

……

片刻后，季临昭丢开了手机，起身往三楼之上的阁楼走去。

阁楼上有玻璃天窗，白天是温暖明亮的阳光房，夜晚天气佳的时候能观察到满天繁星。

小的时候这里被布置成了他的游乐室，放了许多玩具绘本书籍，是季临昭最喜欢待的地方。

许多本老相册也放在这里，有季临昭小时候的，也有他妈妈秦璇的。

窗外无边的夜色里树林摇晃。

季临昭取了本相册来翻看。

小时候的秦璇在照片里笑得蜜糖一样甜，是个小美人。

季临昭更像妈妈，无论如何这一点是让季临昭无比庆幸感恩上苍的，如果长得更像季修远，他的人生可能要少一些活下去的动力。

外婆将秦璇的相册都放在了阁楼里，许多本相册，记录了秦璇从小姑娘到初为人母的历程。

以前季临昭学到“束之高阁”这个词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个阁楼。

这里锁住的是外婆的伤心事，但实际并没有什么效果，它们还停留在外婆的心里。

季临昭记得外婆对他说的话。

她说：“昭昭，人的心脏只有拳头大小，它就在这里，在你的胸膛里，你摸摸看，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那是心脏在为人的整个身体供血。

它那么小，却要担负那么多，所以我们尽量把好的快乐的事装在心里，把不好的不快乐的事赶出去，忘掉它们，别让它们占据我们的心。”

后来隔着门，听到外公说外婆。

“你教昭昭的时候说得挺好，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想不开呢？”

外婆声音哽咽：“可是她是我的女儿啊……”说着就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外婆抹了泪，把相册收起来：“我就希望昭昭以后心大点，快乐点，别像他妈妈一样。我们能陪他的日子不多了。”

季临昭那时候懵懵懂懂，后来慢慢理解了外婆。

他的妈妈放不下痴爱的男人，他的外婆放不下心爱的女儿，所以她们都沉浸在悲痛里，活得不开心。

三楼有一间琴房。

季临昭下楼路过的时候脚尖一转走了进去。

老钢琴的声音穿越二十几年的时光跨度再一次响起。

这架琴曾经属于秦璇。

季临昭也会一些乐器，除了在校学习的，也有跟着江予接触的。只是在这上面没江予那么有天赋，仅仅能做到学习后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而已。

但他也没在弹，只是将手随意地按上去。

老钢琴失了音准，一按之下暗哑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