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鸢玩够了,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穆弘不知作何想法,没有阻止顾鸢离开;两人便顺利地上了回国航班。
回程途中,陆叙白已经知道顾鸢国内那个“奸夫”是谁。毕竟顾鸢与郁朝云在一起时,双方都不曾藏着掩着这件事。
陆叙白自然是嫉妒得要命,可哪里敢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件事?
此次重逢,顾鸢变了很多——他自然也一样。
他不再算个人,可能连当条狗的资格也只是勉强够着。在顾鸢面前,陆叙白只是条被厌恶丢弃的疯狗;靠在主人身边,连委屈的呜咽也需忍着,生怕惹得对方不快。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报应,此刻所受的折磨,远没有当年的自私愚蠢要来得深刻。
当然,这不妨碍疯狗心里阴森森地想着。
顾鸢可真是“偏爱”郁家的那群疯子啊。
*
航班落地,过了海关。
刚刚出安检,陆叙白便看见迎面来了群面熟的人。是他自家的人,将两人围了起来。
这可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感动意味。
在陆叙白被顾鸢玩疯之后,陆家父母先是觉着丢脸,后来又是庆幸——毕竟两人年轻,还来得及再生一个。
顾鸢也不是没有讥讽过,说陆叙白是条被赶出家门的疯狗。
如今这条疯狗回来了。陆家、陆叙白的生身父母又作何他想?
谁让他玩男人玩成这样;谁又让他擅自成为他人的笑柄和家族污点?遇到疯狗回家,当然是抓着关起来——或者是直接打出家门去。
要么再次被遣返出国,要么在病房里关到父母满意为止。弟弟出生之后,陆叙白已经料想到家人会怎样对待自己。
他可不是好相与的,扯着嘴角露出个森森冷笑来。到了这样的境地,陆叙白当然不怕撕破脸,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做出些不要命的事。
不管是反抗或是其他,他终归是陆家亲生少爷,总不能真闹那样难堪。等陆叙白出了海关,再拿捏住他可就没那么容易。
但是这世上唯一能拿捏住陆叙白的人,此刻就在一旁。
顾鸢抱臂在旁看着,陆家人靠近时,他往旁走了几步。
狗就是这样的玩意。有主人在旁时什么祸都敢闯;什么东西都敢撕咬。可若是主人并不在意;那么再疯的狗也似被抽走了脊梁骨,气势顿时削弱下来。
陆叙白看向顾鸢,那双隐隐泛着蓝的眼平日里总似凶恶的狼兽,此刻居然有几分可怜的神色。
顾鸢同样也看着他——勾着嘴角,弯着眼;自然毫无怜悯。
“别丢人,”顾鸢道,“我记得你们家还是挺体面,别闹得这么难看。”
顾鸢很懂如何让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更懂怎样剜心剔骨。听他这么说,陆叙白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顾鸢,唇抖了两抖。
其实有件事很容易想清楚。怎么陆家消息那么灵通,陆叙白一回国,他们就得知了?
“滚。”顾鸢对他说。
陆叙白没再反抗。
他在顾鸢面前早就不曾有了反抗的机会——当初几次自杀未遂,纯粹是因为命好投胎成了富家少爷,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管着他;可不是顾鸢手下留情。
当年对方真的想要让他死吗?
陆叙白从不愿深想这件事。
如果是为了复仇,或许是的。
但顾鸢似乎连复仇的力气都不曾有,看他被带走,眼神也无有什么波动。
他的身体一向如此,在飞机上便觉着耳鸣得厉害;此刻站着也觉疲惫,偏偏领头那个为陆家做事的人并不曾走,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我们帮您拿行李?”
“不用,”顾鸢拒绝,“有人会来接我。”
顾鸢回绝时,从不会给人任何余地,可对方还踌躇着不愿离开,道:“这次郁总通知我们来接少爷回家,还不曾当面感谢过他...”
是的。之所以陆叙白会被家里人直接抓回去,是顾鸢提前同郁朝云打了招呼。某人多强的行动力?果然飞机一落地,有人就倒了血霉。
顾鸢也猜到面前这人不走,是想借自己同郁朝云攀上关系。
陆和郁这俩家关系一直有点儿微妙——罪魁祸首便是站在这里烦得厉害的顾鸢。
偏偏郁家新任掌权人有手段得很,人人都想攀附。便只能想着法子,一点儿机会都不愿放过。
顾鸢不愿再多费口舌。
他只沉默了十几秒,便有人替他交代。
“有事直接来找我,”对方说话的语调沉而缓,那股阴鸷冷漠的气质好辨认得很,“别找不相干的人。为陆家办事,机灵些。”
把陆家的人打发走后,见着顾鸢;郁朝云本就微皱的眉,此刻自然是拧得更紧。
顾鸢瘦了。
自然是因为不会照顾自己的缘故。别说好好吃药——要不是有穆弘明里暗里催促着,顾鸢大抵饭都不会吃几顿。他越是瘦,越是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郁朝云可不乐见这个。
他这段时间同样也瘦了。
郁朝云当然不是那种还会犯相思病的毛头小子,只是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给顾鸢打电话——不打怕对方自己把自己作死,打了又多半会被顾鸢气个够呛。
这段不太痛快的时日里,南城就没什么权贵痛快过。
这些人早就怀疑郁这人有点子疯病在身上,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几日来人人都被着“疯子”折磨得不清。
郁朝云同样也焦躁烦闷得很,可见了顾鸢,原本心中那不曾安眠的沸腾情绪出奇地平静下来。
只是下一秒,他又开始不痛快了,
因为顾鸢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顾鸢:“你家里人呢?”
郁朝云忍了又忍,这才答:“郁致在外面等你。”
顾鸢于是径直离开。郁朝云在原地站了会儿,认命地替对方将行李拿上。
*
顾鸢瘦了许多。
郁致抱他时,几乎疑心顾鸢留在这世上的便只有这具美艳皮囊。只是老男人说话总不会像侄子那样讨嫌,松开对方后,他笑着道:“等会儿回家,多吃点?”
他俩的司机阴着脸站在一旁,并没有去开车的意思。
顾鸢斜斜撇了眼绿到脸色发青的某人。
他勾了勾手,显而易见是招呼小狗的态度。郁朝云迟疑了一下,现在当然不是端着姿态与情人争辩当不当狗的时候,于是乖乖走到了顾鸢面前。
顾鸢伸手捏着这人的下巴,踮脚亲了男人一口。
郁朝云神色明显在说:你以为这招有用?
可他确实乖乖去给自己的小叔,以及自己的情人当司机去了。
顾鸢坐在车的后排,与郁致并肩。
对方轻声询问他这段时间玩得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玩伴。顾鸢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显然是敷衍;但总也比某个开着车,从头到尾不曾有机会插话的人强。
等到了郁家老宅,依旧是那幢破旧阴森的老旧房子。
只是进了门,顾鸢挑眉。本简洁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装修,此刻已然换了种风情。踩在全屋铺着的地毯上——任凭哪种装修风格,恐怕都兼容不了连楼梯都要铺上地毯的做派。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这么改老宅?你问过地下那些长辈的意思吗?”
郁朝云向前走了一步,终于得偿所愿隔开了小叔和情人。
他少有态度倨傲,说:“旁人的意思?现在我才是一家之主。”
这话不是说给死人听的,也不是说与顾鸢听。
顾鸢侧过脸,看向被侄子挑衅权威的前任掌权人。
“哦?是吗?”老男人并不动怒,平静反问,“一家之主?可能确实算。不过在这么说之前,你是不是要先问问顾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