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祸害,景衣心里想,这件事,她都要管。和公主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友,她在景衣心中早就不是单纯的皇家公主,而是儿时的挚友。就算她沾染了妖气,景衣也不能就这样放任自流。
景衣出身于商贾家庭,却从小就喜欢书籍,尤其是有关神仙的话本子。景衣从小聪颖,不仅识得背得仙谱,连修仙的秘术也学了不少。母亲拿钱在朝中给舅舅买了一个小官。商贾之人因生意变动时常要出远门,母亲放心不下景衣幼时一人在家,便要舅舅遣景衣进宫做公主的女使。
这一见面,景衣就与公主结下了极深的缘分。
景衣性情开朗,对人也温柔,公主府里的小厮没有一个说景衣不好的。她很快得到了公主赏识,成了第一女使。
有时景衣也会想家,手指摩挲那腰间的玉佩至温热,那是母亲留给景衣的玉佩,温润,可保平安。几乎要磨出血来,手背突然感受到一阵异样的温暖。
那是昭阳公主的素手。覆在景衣的手上,像雀鸟归巢。
“想家了?”昭阳公主问。
“回公主,臣……”景衣悄悄低了头些许,随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握紧了些,道:“是想家了。”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昭阳公主笑着说,“让你舅舅带你回去看看吧。再不济,公主府也是你的家。”
景衣说:“公主费心了。”
景衣很快便与公主混熟了。其余的女使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体会公主的心意。景衣出身寒门,虽不懂皇家事,但和昭阳公主却很聊得来。昭阳公主在皇家子弟中排最末,年纪小干的事却不小,经常在宫闱中四处抓人玩,只是因为父皇不经常来看她。那种孤独,与景衣离家时的心绪犹如一辙。景衣很能理解。
陪公主上树捉鸟,同公主嬉戏打闹,替公主抄写经文,把宫内的小厨房搞得乌烟瘴气……都说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可公主不仅没有,还跟景衣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听景衣讲讲宫门外的故事,自己读读她口中所言的神仙话本子,就已甘之如饴。
去将军祠的时候,公主提出一同求一支红尘签。景衣应了,在平安签上写下:愿家中和顺如常。公主来到姻缘树下,许了个愿:希望我能嫁与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景衣笑着说:“没想到公主也会求姻缘。”
公主红了脸,说:“世间女子求姻缘的太多,不缺我一个。我只是贪心不足,讲了一句好像不可能实现的大话。”
后来景衣再次升职,成了公主的伴读。女工刺绣、琴棋书画都由景衣监督。虽然是伴读,但有些时候也会给公主少些监管。两人挤眉弄眼,一来一去间情意深重。
公主要的东西,景衣没有不给她的。物质也好,精神也罢,这日子就一天一天地过去。等到了公主的及笈礼,景衣才发现时间流逝得太快了。元宵灯会上,灯火明灭,公主和景衣都有些意兴阑珊了,刚回到宫内,公主就倚在景衣肩上睡得不省人事。
景衣想,就这样沉沉睡去吧,这样,陛下来不来也就不重要了。公主……也不需每日为了获得圣上宠爱而生活。这样的花季女子,不该被困于宫闱一隅。
直到那天雨夜,公主邂逅了许府的大少爷许修远并把心事告诉了景衣,也求得了圣上的赐婚,景衣心里高兴极了。
看着公主长大成人,跟着公主长大成人,景衣想,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缘分呢。
直到公主说出口自己早已沾染了妖气,直到景衣发觉,自己修的神术与公主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相背。人妖注定殊途,便是一点妖气也留不得。
在十八岁的年纪,景衣终于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