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毅神情凝重,说出一个名字,“翠屏湖。”
“清源流?”秦逸城神色同样讶异,“然后呢?你冉师妹是怎么失踪的?”
卫毅自责的摇脑袋,痛心疾首,“我不知道,当时冉师妹和二师兄他们一起进的翠屏湖,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冉师妹。”
“原来是这样,哼……”秦逸城的神情愈发黑沉,心中暗道,允天游那个小混账居然没说这件事,看来他们定有诡计!
玉衡峰的三个小娃娃知情不报,想来也早就倒向允正贤那边。
秦逸城冷笑,“你三师伯好手段啊,没想到这七星顶上早已遍布他的眼线。”
“你的伤呢?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秦逸城问到这里,卫毅满脸羞惭,话音里还有股不服输的倔强,“我看不见冉师妹的踪迹,唯恐她有事,索性潜入清源流的云影山庄。只怪我本领不济,被个黑面汉子刺伤,那个男人的眼睛特别吓人……”
秦逸城立刻猜到这人身份,“‘黑面无常’程芳园?这老小子果然已经出关,你能在他手里逃命倒还算本事。他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卫毅稍加思量,“我当时蒙着面,我想应该没有……”
“老祖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冉师妹那边十万火急,我们……”
秦逸城还没说话,铛——
铛——
铛——
三声短钟响彻七星顶,在这天枢殿回响。卫毅脸色倏变,这让他想起鬼王易狂吾当初强闯天枢峰的那天。
秦逸城也是面露讶异,“有人闯山。”
要知道,剑宗是西南正道魁首,有剑圣和剑门七子坐镇,寻常江湖人决计不敢逾越雷池。这数百年来金钟示警的次数屈指可数,若非狂傲如易狂吾那般,谁敢强闯剑宗?
“你去换身衣裳,我们去看看。”
说罢,秦逸城抬腿就走。
殿内的允正贤刚和符静慈商议完如何找回冉莲誉的安排,腿还没迈出大殿,金钟震响就已传到天枢峰,有人闯山的消息迅速传遍七星顶。
各峰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以允正贤为首,领着四峰首座,刚走到殿门外,就见来人已经杀上峰来。
说是闯山,其实对方还未开始动手,但就那身来者不善的气势,已经足以让守山弟子节节败退,直退到天枢殿外。
但见石阶上浩浩荡荡俱是人头,一眼望去竟有百人之多。为首三人气势凛然,散发出令人忌惮的气息。
站在最前面的,是清源流硕果仅存的“清源三老”。
中间的是“黑面无常”程芳园,此人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左手缠着钩魂索,右手擎招魂幡。最恐怖的是他黑面白发,那对重瞳眼睛,散发出慑人的锐利寒光,直要将人的灵魂钉穿也似。
难怪卫毅说起他的眼神来,至今心有余悸。
站在他左手边的那位正是“白面阎君”俞芳述,这人面白如纸,额间一点圆红,黑发披散,就如个勾魂的厉鬼。比起虚弱病态的秦逸城,这位白面阎君倒更像个将死之人。
他两手各执玄铁拘魂令,腰间还悬挂着一条铁索,和黑面无常站在一起,一黑一白,活似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事实上,江湖上暗地里都管这对黑白双剑叫“黑白双煞”,因着他们出身的清源流名列正道中,这才尊称他们为“玄素二尊”或“黑白双剑”。
与这对人不人鬼不鬼的玄素尊者相比,右边的“红尘剑雨”章芳平倒像个平平无奇的花甲老人。
清源三老走在当先,放眼三十年前,这些都是武林中赫赫扬名的人物,只是后来华清徐执掌清源流,这三人才退居幕后,从此鲜少过问江湖事。
三老身后,四人抬着一张肩與上来。肩與上躺着一名华府公子,公子脑袋和左边肩臂都缠着绷带,嘴里还在“哎哟”叫唤,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名看起来身受重伤的华府公子,就是清源流新继任的掌门——华宗玉。
这群人浩浩荡荡,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允正贤领着众人在阶上将他们拦住,面上还要摆出三分笑容,“三位前辈,约定拜访的日期应当是明日,怎么今日就来拜访?来的匆忙,敝宗有失远迎。”
没想到最先说话的是笑眯着眼的“白面阎君”,俞芳述尖厉的嗓音,喝道:“少废话!我们不是来跟你们谈情叙旧的,你们也不必远迎,反正你们就算不来远迎,老夫也会打上峰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说出来的话委实也没将剑宗放在眼里。剑宗众人闻言俱都满面怒容,方行明甚至想直接将人打出去。
允正贤却挡住他们,好言好语跟俞芳述继续寒暄,“面前这位就是人称‘白面阎君’的俞老前辈吧?剑宗和清源流比邻而居,素有交缘,前辈这次既不是来攀情叙旧的,敢问有何贵干?”
“算账!”黑面无常程芳园这时沉声道。
他的声音和俞芳述全然相反,异常浑厚,犹如洪钟大鼓。
允正贤装糊涂,疑惑道:“敝宗和贵派虽相邻,但从无合伙买卖,更无经营牵连,哪里还有账要算?”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程芳园怒道:“老夫这次来,就是要跟你们贼剑宗新仇旧怨一起算!”
剑宗众人见他咄咄逼人,脸色愈发难看,方行明最先按捺不住,“姓程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在我剑宗面前居然如此骄横跋扈,真以为我剑宗能欺侮不成?”
沉山重也冷脸道:“不错,你们今日大张旗鼓,擅闯我宗,若是说出道理还自罢了,否则休想安然无恙的走出七星顶!”
“哼,道理?我家掌门就是道理!”
说着,三人站开,让出身后的华宗玉。剑宗众人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见他全身缠满纱布的滑稽模样,有不少人已经暗暗笑出声来。
华宗玉半边身体倚着肩與,见剑宗众人居然胆敢耻笑他,登时怒从心起,“笑什么笑?华某今日就是来跟你们算账来的!今日若不能让华某满意而归,我们清源流就铲平你们这天枢峰!”
撼云剑方行明怒道:“姓华的,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清源流,也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你们还不配!”
“不错!把他们赶出去!”剑宗众人群情汹涌。
允正贤抬手止住众人声势,“师弟稍安勿躁,且让我听听他要跟我们算什么账。”
“允峰主,你少来装糊涂!”华宗玉眼神阴戾,“我爹,前代掌门被你们天枢峰峰主所害,这是人尽皆知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枉为人子!你说,我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允正贤道:“此言差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少掌门要替父报仇实乃人之常情。但风剑心本属沧海,来我剑宗不过是以为内应,我等也欲除之而后快!你我同仇敌忾,更该同心戮力,为我师父,也为华掌门报仇雪恨。”
“哼!”华宗玉没理会他这个理由,“允峰主,你说的轻巧,我爹千真万确是在剑宗被你们剑宗的人暗算,你们现在一句非我师门,同仇敌忾就想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允正贤蹙眉,“那少掌门想怎么处置,就请划出道来吧?”
“我现在是清源流第十三代掌门,注意你的称呼,允峰主。”华宗玉道,“先不忙算这笔旧怨,咱们再论论新仇。”
“允某愿洗耳恭听。”
华宗玉艰难的抬手指向自己,“知道我这是怎么弄的吗?”
允正贤还没说话,方行明看不惯他咄咄逼人的模样,抢道:“素闻掌门有‘华而不实’的美名,却不知道华公子居然还有自残的爱好,真是让方某大开眼界。”
“胡说八道!”华宗玉气急败坏,“我这分明是被你们剑宗弟子所伤,你们还想推诿浑赖不成?”
方行明心中惊异,表面却还冷嘲热讽,他阴阳怪气,“敢问是我剑宗哪位高贤,竟还有这般本事,方某要好好感激他才是。”
华宗玉冷笑,“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已经打听清楚,她名叫冉莲誉,她是你们七星顶的人,和风剑心那个妖女同出天枢峰,想来定是一丘之貉!”
“什么?”剑宗众人个个面露惊疑,“你见过冉师姐?她现在在哪?”
“哈哈,你问我?”华宗玉怒笑,“我还要问你们要人呢!你们休想演出好戏就蒙混过关,今日就算将七星顶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那个贱人!”
秦逸城和卫毅在殿后面面相觑,一时竟也不知这华宗玉说的是真是假。
允天游这时挺身站出来,“喂!姓华的小子,你休要贱人贱人的称呼,我冉师妹此时确实不在峰上。我和各位师弟师妹都能作证!”
常春肖正等人连忙点头附和。
华宗玉视线扫过他们,不屑道:“你当我三岁小儿吗?信你们这般错漏百出之词?”
黑面无常程芳园冷哼道:“识相的,把那两个妖女交出来!否则,今日就铲平你七星顶!”
“是谁敢在此大放狂言啊?”
随着一道虎啸龙吟响起,秦逸城领着卫毅虎步而出。
这道声音回荡在天枢峰上,传扬至七星顶内外,竟比那金钟大鼓还要震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