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禾虽然跟黎则是青梅竹马，到了年纪也顺利结了婚过日子，但由于她一直没个动静，因此婆婆很不给她俩，在婆婆又一次明里暗里嘲讽她后，黎则就带着她搬走另住了。

也许是换了个环境心情好，搬出来一年后王嘉禾就怀上了，同年跟她一起怀孕的还有她的好朋友——春致，她们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起坐在村口给孩子打衣裳，偶尔遇到她婆婆，王嘉禾也能得个好脸色了。

春致比她早生三个月，是个男孩，名字叫做吴铜。

王嘉禾生的那段时间天气很不好，总是三天两头就下暴雨，黎则打算今天交接了手上这点事情，就直接带着王嘉禾到医院去住着，免得哪天大暴雨淹了路，都走不出村子。

今儿一起来心就很慌，王嘉禾呼出一口气，难得叮嘱黎则早点回家，黎则答应了，“我交接完事情，就从镇上租一个车子回来，把你带到镇子上。”

王嘉禾擦了擦脸上的汗，“好，我在家收拾东西，等你回来我们就出发。”

黎则诶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就走了，王嘉禾把该收拾的东西收上，正坐在位置上听收音机里的内容，忽然门被一阵大风吹开，她赶紧关上门，抬头望窗外一看，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黑成这样，没一会便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雷声大得像要吃人，王嘉禾心里总觉得害怕什么，就想着关上窗子和门回房间，谁着她路过门边时，没拴牢的门被风吹开一下子打到了她身子，血和羊水顺着腿往下流，王嘉禾坐在地上说不出一个字，也喊不出声，不过以外面的情况，就算她喊了也会被雷电吞掉......

黎则正往家里赶，进城的路被淹了，一只脚踏进水里怎么也踩不到底，黄浊的水面看不出哪有坑洞，眼瞅着天也不对，黎则脚踩着踏子一蹬就往家里跑了，突发情况不能工作这也不能怪他，这个鬼天气回家陪老婆才是。

谁知他顶着大风大雨到家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王嘉禾，他也不敢乱动，给王嘉禾喂了点水就往外冲，村子里有接生婆的，只是他之前觉得生孩子凶险，就想到城里的医院稳妥些，可现在情况，是不得不在家生了。

李婆婆关好门窗正在家里逗猫儿，猫沉甸甸的一坨窝在她怀里可暖，李婆婆惬意地哼着小曲，头一抬魂都散掉了，窗户外边有个乌漆嘛黑的东西，正咚咚咚敲她家窗户。

“李阿嫲！李阿嫲！”

“咚咚咚——”

仔细一听，好像是黎家的小子，李婆婆一拍猫屁股，黄白的小猫跳到地上舔爪子，李婆婆打开门看到这么狼狈的黎则，也就猜到了大概，“别急别急，我拿上家伙......”

李婆婆才拿上东西，一个块油布罩到她头上，黎则一把把她拖到背上，一点没耽搁就往外跑，一路上颠簸不说，水打在身上，头罩在油布里，李婆婆到了地那是止不住的干呕，可又怕耽搁时间，于是前来帮忙邻居们就看到了一边忙活一边干活的李婆婆

......

黎则他妈也到了，难为老太太冒着个大雨就赶来了，这次难得忽略了儿子，进屋拉着儿媳的手，“平平安安、平平安安，要是生下来妈就给你买个大金镯子，再给你几万块钱，你想干啥都行......”

王嘉禾确实平安生下了孩子，因着是个男孩，老太太还额外添了一对金耳环，只是王嘉禾嫌带着干活麻烦都收起来了，钱也被存起来，以后给孩子上学用。

孩子刚生下来皱巴巴，红彤彤的，一点不可爱，但王嘉禾就是一天到晚抱着，一口一个娃儿叫着，后来长大了些，皮肤白白嫩嫩不说，眼睛还跟小葡萄似的，就是可懒，平时都不爱动弹，就吃奶的时候吧嗒得可起劲。

老太太拿了纸片过来，上面是她找小学里的老师给娃儿起的名字，什么子轩、一国啊，王嘉禾都不喜欢，抱着孩子哄着吃过饭后，挠着他鼓鼓的小肚子，“叫阿水好不好呀，黎水，我家黎水。”

黎水以为妈妈在和他玩，咯咯笑起来，小手抬起来乱抓，原来是要玩头发呀。

虽然说不爱动弹，又不爱哭闹的孩子好带，但王嘉禾一直担心黎水站立、走路、说话会不会比别的孩子晚，直到有次她看着黎水手和头撑着地把脚支起来，像个拱门一样，试图站起身去够桌子上的奶糖，王嘉禾就换了个方式哄黎水走路说话，事实证明，确有成效。

养一个孩子是世界上最费钱的事情之一，王嘉禾不想粗养孩子，什么男孩就要穷养着在她眼里就是放屁，孩子还小呢，自然什么都要周到，都要好。同样认同的还有她婆婆，她亲妈，三个家庭最有话语权的女人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但再怎么宠，黎水整个幼崽时期最多把自己吃成了小胖子，后来还被医生盖章这样不健康，被王嘉禾断掉了不少零食。

那段时间也是黎水哭得最多的时间，虽然说每天吃饱了，但之前养出的嘴瘾还在，就抓着王嘉禾的手喊妈妈，边喊黄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滴，小嘴扁扁，一看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每到这个时候王嘉禾就有些招架不住，狠狠心抱着他到村子里逛，黎水一见到外人就不哭了，抱着王嘉禾的脖子把脸埋进去，别人来逗他，他还不好意思咧，小脑袋转来转去，不让人捏他小脸蛋，等回家也就忘了继续要吃的。

正农时，黎则在镇上接了个大活，于是只剩下王嘉禾伺候地里，她地伺候得不好，又怕把黎水送到长辈家里，两老太太会忍不住给他喂吃的，这好不容易纠过来的毛病，可不能再坏，这样想着王嘉禾就把黎水放到春致家。

黎水舍不得妈妈走，但有别人在场，他又哭不出来，丧丧地坐在角落，春致怎么逗他都不说话，后来甚至还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人，只是这时的黎水仍有些胖乎，坐在那低着头，像一坨煤气罐。

比起黎水，吴铜这段时间皮得跟蚂蚱一样，老是去拍黎水，黎水也是能忍，吴铜在他身上拍得啪啪作响，他脸都憋红了愣是一声不吭，挨打的不吭声，打人的嗷嗷叫，吴铜凑到黎水面前，跟他大眼瞪大眼，最后啊呜一下咬在黎水手臂上，这次黎水喊出声了，不过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吴铜的口水弄他一手臂。

这叫声太凄惨，在厨房泡迷糊糊的春迟大喊一声不好，她不在客厅忘记把她儿子放到摇篮床上圈起来了！

赶紧把黎水的小肉胳膊抢救出来，见上边只有一圈浅浅的牙印，春致松了口气，抱着黎水哄，又给两个孩子喂了米糊糊哄睡了，她才有时间去地里给她男人和姐妹送吃的，不过得快去快回。

后来春致的男人意外走了，她家的日子一下子难起来，原本不会下地的她也跟着王嘉禾下地，两个孩子偶尔往老太太那送，偶尔往地里带，黎水乖些，大多时候就那里坐着，倒是吴铜总是待不住，没多久就比黎水黑了一个度。

再大些两个孩子都会跑了，吴铜仍是满村子跑，黎水总是嫌太阳大，或是会出一身汗，整天窝在家里，为此吴铜没少说他是大懒蛋，有回村里有个讨人厌的说黎水像个女孩子，整日待在家里，吴铜可不乐意听，“他呆在家里能看书看电视认字，你现在认得来百十个字吗，就在这说人。”

那人被说了也不敢回嘴，吴铜就是这的孩子王，他还想继续跟着吴铜玩呢。

黎水上到初三，王嘉禾就不怎么管他吃喝了，黎水也不客气地放开肚子随便吃，可他怎么吃，人还是瘦瘦的一条，看得王嘉禾可愁，小时候吃成球，不让吃了还是肉乎乎的，怎么长到这个年纪，让放开了吃，反而怎么吃都不长肉呢，难道是自己做的没营养？

于是那段时间王嘉禾使出了浑身解数，各种营养又美味的饭菜往黎水嘴里喂，在那个孩子都爱往外跑的年纪，黎水倒是天天往家跑，偶尔还会带吴铜回来。

后来黎水上高中、考大学，王嘉禾像世界上大多数的母亲一样，为自己的孩子操碎了心，衣食住行样样仔细关照，在她眼里，黎水还是个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孩子。

王嘉禾想是什么时候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实切了呢？是往家里送的各式各样的她看不懂的高科技，她不认得几个字，黎则也是，他们只能趁人送货上门时多问几个问题，后边再遇到新问题，就不敢再用下去，只能给黎水发信息，从他回复的时间、频率来推测他忙不忙，不忙了才敢去问一问，这个怎么用。

每每黎水教完他们，挂了电话的王嘉禾总忍不住欣喜，还有谁家的孩子有他家好？争气又懂事，总念着他们，每到这个时候她总幻想着，黎水日后会跟什么样的女孩结婚，她什么时候能做上奶奶......

后来黎水的人生，跟她所想的略微不同，但王嘉禾仍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因为她的儿子们很幸福，她的家人们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