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跪在洗手间冰凉的地砖上,手指死死抠着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吐得她觉得整个鼻腔和食管都火辣辣的疼,嘴巴里的味道更是恶心到忍不住继续干呕,可电话里林疏月的声音仍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原来是这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一直对她说的“没关系”,可她一直瞒着自己的事情居然是这个,原来自己拼命捂住的真心,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望向镜子,里面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的那抹自嘲的微笑,还残留着几滴水渍。
夏树抬手用力擦去,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几张照片。她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手,三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林疏月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对她来说每个字都像是无形的尖刀,将过去所有温存刺穿。
夏树想起自己无数次安抚林疏月,想起和自己待在一起时她偶尔流露出的笑意,她什么都没说可自己就是能感受到她的在意与“爱”。
林疏月她看自己时眼底的挣扎,原来那些不是爱,是愧疚,是赎罪。
颤抖的睫毛、假装镇定的拥抱、动情的吻,还有那句“我喜欢你”……全是谎言吗?连愧疚都演得那么真?
这么大的动静,让门外传来护士的询问声“夏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哑着嗓子回答,一把抓起地上的照片塞进病号服口袋。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
晚上季忘舒像贼一样推开病房门时,迎面撞上夏树平静的眼神。
“找到她了?”夏树问,声音很轻却与平时大相径庭,平时的夏树大概等季忘舒一回来就开始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季忘舒一怔,随即警惕起来环顾周围,第一反应是夏树要捉弄自己,直到她注意到床头被捏变形的照片一角。快步上前,却在看清内容后瞳孔骤缩“谁给你的?!”
夏树没有回答。她机械地摸出手机,按下播放键——林疏月冰冷的声音再度充斥房间。
季忘舒一把夺过手机暂停“这不是真心的,陈盛那老东西……”
“那这个呢?”夏树抽出照片,指尖轻点在西装男人的脸上,又翻到照片背面,指了指上面的字 。
手指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歪头笑了,“季老板,你早就知道对吧?”
沉默震耳欲聋。季忘舒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没有再次欺骗她的必要了“……是。”
夏树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她动作很慢,仿佛每个关节都在生锈般,却在季忘舒拦住她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滚开!”
季忘舒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的怔住,但很快,她再次伸手扣住夏树的手腕,语气坚决“你不能走。”
“好啊,那季老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夏树没再动,她力气没有季忘舒大,更何况右手的伤还没完全恢复,也不指望自己能跑掉。
反正在她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被“爱”囚禁的小丑。
“我只想知道,她、你、你们都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一起的时候?刚认识我的时候?还是在我没想到的很早很早之前。”
季忘舒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她只能闭嘴。
“你们一个个都爱当哑巴,是不是?”
她猛地拽住季忘舒的仿佛找到一个情绪出口一样重复“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林疏月抱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想‘这蠢货真好骗’,还是想‘她爹死得活该’?”
“你又在想什么?你也觉得我好骗是不是?我以为是带我走出过去的引路人,原来这些就是你们导致的,现在反倒都来我这里演救世主?”
她的话说的伤人,没有给感情留余地,但夏树也不会脾气好到知道这些还心平气和,陪脸堆笑的面对这一切。
季忘舒张了张嘴,她该怎么告诉夏树,林疏月早在没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了一切;又怎么能说自己在看到那些证据的瞬间,就明白了夏树父亲的死与林家脱不了干系。
旁边照片里西装男人递纸袋的动作、酒鬼举起的刀、父亲倒地的血泊,每帧都精准切割着她们曾小心翼翼搭建的信任。
“林疏月刚开始喜欢你开始……大概是和你从我的西服店里出来之后吧。”季忘舒突然开口。
“我猜她应该表现的不太自然吧”夏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季忘舒知道这话等同于承认,承认她们的相爱从一开始就带着欺骗。
“陈盛觉得你是林疏月的软肋所以总是想从你下手,而且他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监控,一直威胁她。”
“所以她决定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因为知道这件事迟早有重见天日那一天,提前告诉我她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想分手,随时都可以……”
夏树的身体再次微微颤抖,眼中情绪翻涌,眼睛闭了闭,又一次的情绪失控让她再也没办法压抑。
“这样啊?那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夏树睁眼就盯上了摆在桌子上的水果刀,伸手要去够,季忘舒意识到她要干什么,顾不上自己上手就去抢,可惜仍然没有夏树速度快。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夏树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拿着水果刀,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就算是这样,房间里的气氛还是压抑得让人窒息,季忘舒紧张地盯着夏树手中的水果刀,大气都不敢出。夏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不能失控,更不能去伤害任何人,不然自己和那些恶心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季忘舒想说点什么。
“走了。”夏树突然平静下来,声音冷得如同冰窖。“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你去哪?”
“我自己的病房,总不能和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再共处一室,你说是吧,季忘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