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商务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缓缓行驶。
窗外,高原的景色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远处连绵的雪峰在阳光下闪耀,近处牦牛群悠闲地啃食着枯黄的草甸。
两个小时悄然流逝。
"看那边!"蒲双双突然指着窗外,"雪山好近啊!"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念青唐古拉观景台。众人刚下车,凛冽的山风就扑面而来,带着冰雪的气息。
"大家有半小时自由活动时间。"洛桑晃了晃铜铃,"不要走太远,这里海拔已经超过4500米了。"
原曲深吸一口气,稀薄的空气让肺部有些刺痛。她看着兴奋的蒲双双已经跑到经幡区摆起了pose。
"原曲,快帮我拍一张!"蒲双双把手机塞过来,兴奋地指着远处的雪山,"要把整个念青唐古拉都拍进去!"
原曲接过手机,调整着构图。
镜头里,蒲双双在经幡前张开双臂,背后是巍峨的雪山。
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画面右侧掠过——裹着厚重的褐色藏袍,戴着古怪的尖顶帽,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
"拍好了。"原曲把手机递回去,余光瞥见观景台边缘,那个身影正缓缓移动,袍角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哇!这张绝了!"蒲双双突然皱眉,"咦,这个黑影是谁啊?"
傅秋筝闻言凑过来看:"可能是其他游客。"
"管他呢!"蒲双双已经蹦跳着去找除顾拍照了,"除顾!快来帮我跟雪山合影!"
原曲又看了眼那个方向,人影已经不见了。
重新上路后,车载音响播放着藏族民歌。除顾在前座睡得东倒西歪,蒲双双靠在后座上,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糕点。周既初专注地翻看刚拍的照片,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给。"傅秋筝突然递来一瓶氧气,"海拔越来越高,预防一下。"
原曲接过氧气瓶,"谢谢。"
窗外,阳光透过云层,在草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一群藏羚羊正在悠闲地吃草。这宁静美好的时刻,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要是时间能走得慢些就好了,让这宁静美好的时刻再停留得久一点。
车载音响里,一首藏语民谣轻轻流淌:
"风马旗在飘摇……”
“我的思念无处停靠……”
“雪山之巅的月光……”
“是否还记得我们的歌谣..…”
"准备下车!"洛桑的声音从前面的车上传来,"纳木措到了。"
原曲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缓缓停下。窗外,那片传说中的圣湖正泛着梦幻般的蓝光。
“哇——!"全车人同时发出惊叹,七座商务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那片蓝得不真实的湖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视野,在阳光下闪烁着魔幻般的光泽。原曲下意识抓住了前排座椅,指节微微发白。
"各位观众朋友,您现在看到的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纳木措。"洛桑突然切换成导游腔调,铜铃在腰间叮当作响,"湖面海拔4718米,最深处超过120米。传说中,这里是..."
"是唐古拉山神的妻子!"蒲双双抢答,眼睛还黏在窗外。
"错!"洛桑弹了下她的脑门,"是念青唐古拉山神的妻子。这位同学上课没认真听讲啊。"
除顾轻笑出声:"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之泪'?"
"聪明!"洛桑打了个响指,"不过这位山神有点败家,一哭就是1920平方公里。"
众人哄笑间,车子已停在湖边停车场。
洛桑跳下车,铜铃清脆作响:"现在宣布重要纪律——第一,不准脱鞋下水,除非你想被零度的湖水冻成冰棍;第二,不准乱扔垃圾,否则山神今晚就去你梦里谈心;第三..."
"第三是什么?"除顾迫不及待地追问。
"第三,"洛桑神秘地压低声音,"看到穿红袍的僧人记得让路,他们可能是来给圣湖诵经的。"
原曲跟着大部队走向湖边,细碎的浪花轻拍着岸边的鹅卵石。
蒲双双拉着她不停自拍:"原曲你看这个滤镜怎么样?要不要把饱和度调高一点?"
"自然点就好。"原曲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周既初突然指着湖面:"你们看那个波纹,根据流体力学..."
"停!"蒲双双捂住耳朵,"学霸求放过!"
几人笑闹着散开。
原曲独自沿着湖岸漫步,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湖景。
当她翻看照片时,突然发现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有一抹不协调的褐色——那个观景台上见过的古怪身影。
她猛地抬头,这次对方就站在不到五十米外的礁石旁。厚重的藏袍在狂风中竟然纹丝不动,尖顶帽下隐约可见苍白的下巴轮廓。
"您好?"原曲试探性地喊道,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那人缓缓转头,藏袍下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木门在风中摇晃。原曲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原曲!快来!"蒲双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们发现了一个超棒的拍照点!"
再回头时,礁石边已空无一人,只剩几片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怎么回事?
原曲四周望了望,什么也没有。
"消失了?"她小声嘀咕着,转身准备去找蒲双双。
就在这时——
"咔...嗒..."
一声刺耳的骨骼摩擦声从背后传来,近得仿佛就贴在她的耳畔。原曲浑身一僵,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
湖边的风诡异地静止了。
原本喧嚣的浪花声、经幡的猎猎声、远处同伴的说笑声——全都消失了。死寂中,原曲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人正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脊椎。原曲的呼吸变得急促,白雾在面前凝结又消散。
她缓缓转身,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千百倍。
"噗通!"
一双青白枯瘦的手猛地推向她的胸口。
原曲失去平衡的瞬间,终于看清了藏袍下的那张脸——惨白的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漆黑的眼窝中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女人鲜红的嘴唇缓缓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去...死..."
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原曲的尖叫。下坠的过程中,她看见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变成了那个女人的脸,正对着她露出狰狞的微笑...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诊所,给洁白的床单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桑老板!点滴打完了!"谢霖回晃着空荡荡的吊瓶,塑料管里的回血已经爬升了半尺高,"这鬼地方的护士都去哪了?"
桑决多措放下手中转动的瓷瓶,莲花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我去看看。"
走廊空无一人。
诊室的门大敞着,病历散落一地。窗外的风突然变得狂暴,吹得百叶窗"啪啪"作响。
"奇了怪了..."谢霖回挠着贴满胶布的手背,"刚才还看见好几个白大褂呢。"
桑决多措站在窗前,藏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啊?"谢霖回被问得一愣,"当然记得!在..."他的声音突然卡壳,瞳孔微微放大,"等等...具体是哪天来着?"
"昨天?前天?还是一个月前?"桑决多措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谢霖回的额头渗出细汗:"不对...我明明记得的,但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为什么我想不起任何细节?"
"记忆..."桑决多措摩挲着瓷瓶,"是最不可靠的叙事者。"
"砰!"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猛地撞上玻璃窗,鲜血在窗面炸开成诡异的符文。谢霖回吓得从床上弹起来,输液架"咣当"倒地。
"什么情况?!这鸟疯了吗?"
桑决多措却死死盯着血痕:"来了。"
远处传来驼铃声,一声比一声近,却看不到任何驼队的影子。诊所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锈蚀的金属骨架。地板突然倾斜45度,医疗器械稀里哗啦滑向墙角。
"卧槽!这他妈是地震了?!"谢霖回死死抓住床栏,指节发白。
天花板轰然塌落,却在砸到他们前化作纷飞的彩带。下坠的瞬间,谢霖回看到桑决多措的藏袍变成了笔挺的西装。
"欢迎来到1912年。"坠落中,桑决多措的声音异常清晰。
两人重重摔在柚木地板上。周围骤然亮起璀璨的水晶灯光,穿着鲸骨裙的贵妇惊叫着躲开。不远处,乐队正在演奏《蓝色多瑙河》。
"这...这是..."谢霖回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侍者制服。
桑决多措整了整西装领结,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舷窗外若隐若现的冰山上:"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