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远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一座水上公园扮演玩偶分发气球,在他工作的岗位,有个奇怪的人鱼雕像。
好几次,给小朋友分发气球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一股直勾勾的目光在盯着他。
即使隔着厚重的玩偶服,那感觉还是让他毛骨悚然,但一转头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这天六点闭园时,他在收拾白天产生的垃圾,拿着垃圾袋,听到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鼓起勇气转过头,发现雕像动了,人鱼的头偏移了三十度左右,石头做的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硬着头皮将收拾完现场,不顾放在长椅上的头套,逃也似的回了家。
当天晚上下了暴雨,本就阴暗的房间变得无比潮湿,几滴雨水顺着天花板的裂缝渗了进来,滴在他的脸上和胳膊上。
霎时间,雨水溅到地方泛起一片红,他躲在床上扣着自己泛红皮肤,好痒,不管怎么扣也不能制止那种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冲破他的皮肤,长出一样。
一夜无眠,第二天他进入园内,他硬着头皮到了广场,发现雕像的头扭到了原来的位置,昨天发生的事像梦一样。
在长椅上,找到了被雨水打湿的玩偶服。
吃饭的家伙,陆思远赶在被人发现之前收起来,但用手一碰,皮肤痒得不行。
为了今天工作,他还是向领导说明了情况领了一套新的玩偶服。“早知道会下雨,怎么不把他提前收起来。”
被痛骂一番后,给了除杂草的惩罚,不过还是在广场周围。
陆思远有特殊体质,非常怕水,一旦接触水就会浑身瘙痒,但他每天也离不开水,离开水太久会感受到窒息。
因为这个原因,他找工作屡屡受挫,好不容易才到这个名为人鱼乐园的地方工作,他对自己的汗液并不排斥。
人鱼公园,是M城最大的水上乐园,其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位于园区中央的广场,有着最逼真的人鱼雕像。
有人说,这是集上百个雕刻师创造出的作品。
也有人说,是因为见过美杜莎的眼睛,而让原本的人鱼成为雕像。
连陆思远也觉得,即使作为单一色彩的雕像,也美得不可思议。
初次进入园区时,他便被眼前的雕像吸引,也如愿接到在雕像前面工作的机会。
直到发现雕像居然会动以后,那份喜欢转变为现在的恐惧。
要不辞职吧,反正M城的梅雨季要来了,到时候只会更难忍。
但这几年为了治疗怪病,他身上的积蓄早就所剩无几。
熟悉的窒息感慢慢袭来,是身体在提醒他该喝水了,摘下头套,猛地灌了一壶水。
“妈妈,这座雕像是不是真的呀?”小男孩拿着橙色的气球,指着他身后的雕像说道。
母亲瞥了眼雕像,开始讲着实话,“傻孩子,活的人怎么会变成雕像呢。”
母亲的话让陆思远在心里赞同,雕像怎么可能会动呢,一定是他压力太大了。
晚间,陆思远收拾着广场的卫生。
组长王松提来抹布和水桶,指使着他这位新来的员工。
“鉴于你今早犯的错,我觉得你每天工作也不是很饱和,以后擦雕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园长对这座雕像宝贝的不行,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专门由组长每天擦拭,现在王松明显耍懒将活强行交给了他。
陆思远本来只负责广场周围,但也不想得罪自己领导让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只能应下,“好的,哥,我马上去。”
经过昨天的事,他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工作就是工作,他现在很缺钱,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硬着头皮也要上。
找来洗洁剂,又套层橡胶外衣戴着两层手套才干活。
从鱼尾缓缓往上,陆思远都拿着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雕像真的很漂亮,在外经过四季风雨的洗礼也没任何磨损,白色的身体在四周暖黄色的灯光映照下,散发着月亮般柔和的光辉。
“如果,你是真的人鱼,不知道会好看多少倍。”
他从来没见过人鱼,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鱼,但盯着那犹如白玉的脸庞,还是在心里发出感叹。
在擦拭脸颊的时候,陆思远再次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那石头做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了他的位置。
雕像缓缓地转动了头,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
他拿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吓得从架子上跌了下来。
水桶翻倒在他身上,即使戴好护具,清洁的水还是通过袖口流进他的皮肤里。
痒,非常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皮肤里破出来那种抓心挠肝的痒。
不堪忍受的他和组长打了个招呼,希望能收拾剩下的东西,他去医院看个病。
发给组长的信息没回,他看了眼已经擦干净表面的雕像,继续向组长发消息,‘组长,已经擦完了,就先离开了。’
第二天老板儿子张云棋来检查时发现了雕像角落残留的污渍,把组长叫来骂了一通。
王松见到手上缠着绷带的陆思远,将人拉了出来,“昨天园里出了其他状况,我将打扫的任务交给了陆思远,是他没有打扫干净。”
昨天,陆思远拿架子的时候还看到他坐在办公室和其他人打麻将。
陆思远虽然恼也没办法,昨天医院花费不小,只能低声下气,“对不起,我马上打扫干净。”
“你手怎么了?”张云棋注意到他手上的绷带。
陆思远回答摔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咔嚓声,他猛地回头。
张云棋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擦个雕像摔成这样?”
面对小老板的关系,陆思远哆嗦地说出实话,“是因为,我发现雕像在动。”
在他说话的时间,雕像的眼珠肉眼可见的转动了几分。
“一派胡言,雕像怎么可能会动。”张云棋蹙起眉,对他说的话有些不高兴。
他板着脸,凑上前查看,“是不是灯坏了,还是王松为了推卸责任,故意让你这么说的?”
陆思远的注意力全在雕像身上,难道他们都看不到,他往后退了一步,那不自在的感觉还是盘旋在他周围。
见陆思远没说话,他张云棋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想,这些园区老人就喜欢欺压新人,得好好整治。
他收回视线,瞥了眼唯唯诺诺的王松,将目光放在陆思远身上,“这里我会派人自己检查一下,这几天你先顶替王松的工作。”
听到自己的工作被顶替,王松脸色煞白,怕丢了这么好的工作。“小老板,那我这几天干什么?”
昨天他打麻将的事张云棋看得一清二楚,很想将人开了,但父亲说过这些人很重要不能随意走。
“协助调查雕像是不是真的动,如果是假的,你组长的位置不用干了。”
王松瞪了陆思远一眼,怪他说出的馊主意,忙着追张云棋而去,“小老板,我没说过那些话,是那小子为了偷懒乱说的。”
王松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张云棋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他们都看不见,算是逃过一劫吗。”陆思远小声说道。
接下来几天,张云棋找来警戒网将中央的人鱼雕像围了起来,任何人不能靠近。
陆思远在没发气球的时候会偷偷透过警戒线看里面的人一样。
明明张云棋不信任他说的话,却又特地派人来调查二十四小时监控雕像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向卧病不起的老板本人都被人推着轮椅前来。
期间,陆思远被老板拉着谈了不少话,包括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动,不断重复那天晚上擦雕像时的场景。
可惜的是,这次不管他们怎么做,异声也没出现,包括陆思远也没发现其他的,仿佛他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雕像而已。
连续几天都毫无收获,老板再度进了医院。
调查结束,陆思远以为自己会受责罚,结果老板只是吩咐他,再有这种情况必须立马上报。
陆思远干回了本职工作,擦雕像活交给了新调来的组长陈泰。
陈泰与王松交好,听说王松被革职换成保洁,对他见面时,就啐口吐沫到地上。
“从今天开始,这活交给你,每天我都会检查,别想用陷害王松那样陷害我,你走了,我都不会走。”
仗着老板不会开除人,那些老员工简直无法无天,何况陈泰还是老板的远房亲戚。
陆思远手上只有看完病剩下的几百块,不足以让他再找份工作,只能点头应下,“是。”
广场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雕像被围起来期间,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做一个噩梦。
梦到迷雾中一双白玉似的手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救救我。”
想起那个梦,陆思远挺害怕的,为了保住工作,他壮着胆子靠近了些。
还好今天清洁比较顺利,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收拾东西途中,一道婉转却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亲...亲...”
这点声音,在安静的广场显得尤为诡异,陆思远逃似的回了家。
“亲...我,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