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绥食指的指间关节在他桌子上轻敲几下，原本猛吃饼干的孟燃被吓到似的，开始咳起来。
路希韩在一边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注意自己也是一个“共犯”。
“这个……是可以解释的。”
元嘉在吃着饼干看戏。
“解释。”
时绥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即使这样，孟燃还是不停地冒冷汗。
下课铃声响起，孟燃顿时如释重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的饭搭子路希韩也被狠狠地甩在身后。
“我去？见食忘友？”
路希韩紧接着在孟燃后面追。
孟燃速度很快，三下两下就跑没影。等到路希韩赶上时，他已经坐下来大口扒饭了。
他筷子使得飞快，两只眼睛不时瞥向周围喧闹的人群，时刻警惕时绥的到来。
时绥没事人的样子，不理会“贼眉鼠眼”的孟燃。
孟燃这才放心，一筷子恨不得夹起三块肉。
连绵三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今天停住了。地面上不见一滴雨水。天边霞光万道，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姑水一中花种得也多。去往食堂的路上有几个小花圃，今年新种了红玫瑰。元嘉在一直绕着路去小花圃，这一个学期也不例外。
红玫瑰五六月份开得正盛，现在已是九月份，玫瑰也渐渐败萎。红艳的花瓣变得腐烂，早没有先前那般迷人。但这并不影响元嘉在为它们停留。
记忆中的鲜红热烈的颜色不断地在元嘉在脑海中盘旋。玫瑰花凋零的整个季节她都会想念开得正好的玫瑰的。
“蜜思元看啥呢？”
孟燃和路希韩刚下楼，没走几步就看到站在小花圃前一动不动的元嘉在。
“这花都谢了，没啥好看的了。”
孟燃循着元嘉在的目光，看到这些枯萎的花，有些嫌弃道。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不懂就别乱说。”
路希韩向着孟燃翻个白眼。
元嘉在点头同意路希韩的话。
“对了，孟燃，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时绥？”
元嘉在想起刚才孟燃像只小鸡仔就忍不住想笑。
“也不算害怕，是敬畏吧。”
孟燃摸摸鼻子。
“我初中就和绥哥一班，当时绥哥也是面瘫脸，天天都不笑的！”
孟燃特意提高音量。
“我一开始也不和绥哥玩，直到有一天放学。”
“当时我个矮，人也瘦。学校门口总是会有小混混。他们就盯上我了。”
“我被三个小混混堵着，当时挺不好意思的，我都吓得腿发软。”
孟燃面上有些难为情。
“绥哥几下就把这几个小混混撂倒了！”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一辈子追随绥哥！”
元嘉在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看不出来，时绥战斗力这么强。”
“蜜思远我偷偷告诉你，绥狗以前练过拳击。”
“真的？”
孟燃点头附和。
“当然！我们不骗你！他平时除了脸臭一点，从来都不动手的。”
“不过现在脸也变好了。”
路希韩意有所指。
“那不是时绥嘛？”
“嗨，时绥！”
元嘉在没想路希韩那一句话什么意思，开心地向正对面的时绥打招呼。
孟燃和路希韩猛地转头，才发现时绥就在他们的正前方，相距不过几米。但有长长的花圃围住，要过来他们这边一时半会也不容易。
时绥是被元嘉在叫住的。玫瑰花丛长得又高又密。花开时看不清楚对面的样子。九月份红玫瑰开始凋败，叶子也变得稀疏，可见度倒是很明显地提升了。
他的方向逆着光，看向元嘉在时周身被暖黄色的光包住。
时绥第一眼看到的是咧着嘴笑，向他不停摆手的元嘉在。
周围残存的绿叶跳动金色的光点，未完全掉落的花也显现不出它的美丽。元嘉在透过紧挨着的绿叶最后留下的一丝空间对上他的目光。
明媚如春、灿烂如光，这样形容她再适合不过。
即便这里绿叶繁茂、红玫遍布，时绥的眼里也只有她。
那一瞬间的记忆开始发挥不一般的化学反应。
——
眼看到了周四晚上，小张老师和小林老师在办公室打算着周末出去逛街。
班里同学看张老师和林老师都年轻，待人也好，就都在前面加了个小字，叫着也更亲切。
“今晚熬个夜，把卷子改出来。”
“你们英语组写什么卷子？”
“今年高考真题，组长开会叫的。”
“你说他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周四！这么美好的晚上！就被……”
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
元嘉在弹出一个脑袋。
“老师，我来数晚自习的卷子。”
小林老师一看是自己的宇宙级得意门生，刚才的愤怒一扫而空，随即换上温和的笑容。
“进来吧，我数好了，你直接拿到班级发下去就行了。”
小林老师眼神跟随元嘉在进办公室，突然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时绥高高的个子跟在小小的元嘉在身后，画面却是格外和谐。
小林老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两包小薯片。一包给了元嘉在，另一包给了时绥。
两个小孩谢过小林老师后就离开了。
在一边看了半天热闹的小张老师这才凑到小林老师的办公桌边，开玩笑道：
“可爱的小元同学不是只属于你的课代表咯～她要变成某人心里的小公主了！”
小林老师撇撇嘴。
“我可爱的小元同学也是我心里的小公主。”
“真是难得，你这么肉麻。”
小张老师装作起鸡皮疙瘩的样子。
小林老师一只手撑着桌子，与小张老师相视一笑。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小元。”
“她是一个有天赋又谦虚的孩子，未来必定是光明灿烂的。”
回到教室后，两人分工明确，一左一右分发试卷。
发到孟燃和路希韩位子时，元嘉在手里的试卷刚好发完。没等她转头，时绥刚好站在她身边。
“我来，我发完了。”
元嘉在点点头。
“哟，献殷勤？”
路希韩抢先夺过时绥手中的卷子，嘻嘻笑着。
“绥哥，没想到你喜欢做人民公仆？”
“不想要卷子了？”
时绥微微挑眉，悬在半空中的卷子又收了回去。
“别的呀绥哥，给小弟一张。”
“孟燃，绥哥不给你，嫂子给你啊。”
路希韩拍拍孟燃后背，又指向讲台上正在黑板上写晚自习任务的元嘉在。
“你别要了。”
时绥往后排走。
“那我可要叫蜜思元了，课——”
孟燃还没说完第一个字，一张试卷落在他的头顶。
前排的周静媛刚好转过身子看到他傻傻的样子，转头和同桌咯咯笑起来。
时绥发完最后几张，孟燃想着再和他开开玩笑。谁知时绥一股脑就往讲台上走，根本看都不带看的。
孟燃亲眼看着时绥冲向讲台，换了不同往日的微笑低头看元嘉在清理讲台上其他科目老师多余的卷子。
“路狗，这次你说对了。”
路希韩一脸蒙逼地盯着孟燃，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讲台上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下子就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孔雀开屏，我们就等着吃狗粮吧！”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我来帮你整理，你先回去吧。”
“我可以的。时绥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帮我收作业什么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时绥笑笑掰起手指算着：
“星期二谢了我两次，星期三一次，今天算上这次，你已经谢了我四次。”
“这么多次吗？”
元嘉在眼睛扑闪几下。
“不用谢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元嘉在笑吟吟地抬头盯着时绥的眼睛。
时绥很快移开视线，低头有些出神，手上帮着元嘉在收拾的动作倒是没变。
元嘉在不多问，坐在第一排的傅清和林温向她招招手。
“课代表，你对象？”
傅清凑近半蹲着的元嘉在，小声耳语。
元嘉在迅速往后撤一步，保持半蹲的姿势，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不是，只是同桌。”
她说完，回过头打量时绥的表情。后者被蒙在鼓里，还在“辛勤”地整理讲台桌子上的试卷纸。
林温半趴在傅清后背上，一双望向元嘉在的丹凤眼带有打量意味。
“嘉嘉，你没有注意到。可是有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傅清和林温捂着嘴笑起来。
元嘉在自小时记事起第一次被人这么打趣，一下子脸好像有火在烧。她不生气，只是感到难为情。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时绥。
时绥好心帮她干事，却被其他同学误会喜欢她。
元嘉在心底认为时绥得不偿失。
“要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说一下了。”
傅清与林温看元嘉在脸像是熟透了，也及时止损。
元嘉在刚站起身，时绥用她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去办公室一趟。
傅清和林温免不得在一旁说“报备”“听老婆话”等等玩笑话。
元嘉在整理好心情，站在讲台上拍拍手示意同学们接下来的晚自习完成才发下去的卷子。班级里安静不少，只有纸张翻阅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
教室后排，元嘉在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的同桌有些不情愿地举起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