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
孟怀姜刚要俯身查看,地上的怪物突然开始剧烈抖动,全身的鳞甲都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孟怀姜退后一步,眼前的怪物猛地抬起头,双目中竟流出两行血泪。
“我是人?对!我是人!”
他不断地嘶吼着,眼睛死死盯着孟怀姜,他向前凑近着,孟怀姜的眼中倒映出他不堪的模样。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
他用自己的利爪狠狠撕扯身上的鳞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溅在祭台上,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痛觉似的,他抬头望着孟怀姜,“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就在他不断地挣扎中,孟怀姜才看清他脚腕间缠绕着的两条铁链。
他发疯般地撕咬着两条铁链,锋利的牙齿崩落一地,口中流出汩汩鲜血,却死死咬住铁链不放,“快放开我,放我出去!”
孟怀姜咬破指尖飞到半空将他禁锢在原地,接着朝他甩出一张黄符。
怪物渐渐平静下来,幽蓝的双目慢慢恢复神智,他跪在原地,眼神中蕴藏着无尽的恐慌,“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孟怀姜向前一步,“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被一个蒙面人抓到这里,他给我喂了好多奇怪的东西,还有好多蜘蛛来咬我!”他缩着脖子害怕地看着四周,“他还把我捆起来,我根本动不了!它们咬我的脖子、肚子、腿!真的好疼好疼!他还杀了好多人,给我喂了好多好多血,我一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身上长满了鳞甲,还有好多条腿!”
他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他指着祭台后的角落里,孟怀姜顺着他的手看去,那里密密麻麻的竟全是一些形如蜘蛛的腿!
“我把锁链都磨断了,把那些腿也都咬断了,这样我就不是怪物了!”
说着,他突然僵直不动,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前折着,喉咙里挤出咯咯的笑声,接着,他的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朝着前面趴倒,身周迅速长出几条腿朝着孟怀姜爬来。
“快躲开!”
宗南玉上前撒出一团毒粉,怪物发出刺耳的嘶吼声,宗南玉趁机上前砍下它的一条腿,怪物吃痛向后一退,紧接着咬住自己的另一条腿,剧痛反而使他恢复了半晌清明,“快杀了我!快啊!趁我清醒时,快用你的剑刺穿我的妖丹!”
孟怀姜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悲悯,她指尖擦过剑身,剑身萦绕着金色的符文,怪物的丹田被长剑狠狠刺穿,他低头看着没入体内的剑身,咧开嘴朝孟怀姜笑了笑,“谢谢你们,我终于…终于解脱了。”
随着砰的一声,他体内妖丹碎裂激起的罡风将祭台震碎,二人被震退几步,整个地洞开始坍塌。
二人好不容易将其他三人带出破庙,身后顿时发出轰隆一声,整座庙轰然倒塌,宗南玉松开怀中的顾蘅,又将身后的谢到源放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一顿懊悔: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把谢到源打晕!
孟怀姜将姜念水靠在树边,擦净她脸上的血渍,扭头看向地上躺成一个“大”字的宗南玉,“他们如何了?”
“顾蘅和姜念水倒是没什么事,过会儿就应该醒了,只是这谢到源伤得有些重,需要些时日恢复。”
孟怀姜刚要开口回应,余光瞥见姜念水颤动着的睫毛,孟怀姜立刻上前扶起她,姜念水捂着发痛的腹部,目光挪向了宗南玉身旁。
谢到源仍在昏迷中,一旁的顾蘅也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身旁一身血污的人。
“师兄!”顾蘅忍着痛凑近谢到源身旁,“他怎么这样了!”
“他被蜘蛛怪打伤了。”宗南玉停下正为谢到源包扎伤口的手,转头看着顾蘅的伤势,“你呢?现在感觉如何?”
顾蘅缩了缩脖子,“还行吧,就是我这双手和脚有点疼。”
当时他被那蜘蛛怪吓了一跳,剑也没带在身上,被那些缠人的铁链禁锢住了身子挂在祭台上,他本想抵抗,可那蒙面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将铁链刺入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那只蜘蛛怪一闻到鲜血的味道,顿时安静下来吸食着他的血。
“等等,你是说,你在洞里面见了那蒙面人?”孟怀姜忽然打断他问道。
顾蘅点点头,“你们进来之后没见到吗?那蒙面人似乎会控人心神,我就是被他所控,才被铁链缠住挂上去的,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我也不至于那么惨!”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孟怀姜看着地上的谢到源,看来,谢到源被蛊惑主动重伤他们,并不是受到那人化妖的影响,而是蒙面人在幕后不断操控。
姜念水慢慢走近,看着面色苍白的谢到源,指尖悬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许久,才终于颤抖着探向他的腕间。
“宗南玉,他怎么还没醒!他、他是不是伤得太重了!”她的声音里裹着哭腔,抬眼看着宗南玉。
宗南玉抿紧嘴唇,指尖凝起灵力探入谢到源体内,脸色忽然一变。
宗南玉收回颤抖的手,喉结滚动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最终却只吐出一句:“他…脉象太乱了。”
“怎、怎么会?”
宗南玉皱紧眉头,“好像是…万物丹的毒发了。”
月光落在姜念水骤然失色的脸上,她死死攥着谢到源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像烟雾般消散。
空气变得安静下来,姜念水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在担心,也在害怕。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翻涌。初遇时谢到源一幅古板模样,做事循规蹈矩,她还每日在他身后暗骂他是瘟神。可慢慢的,她也习惯了身旁有他的陪伴,遇险时挡在身前的背影,他会替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会佯装嫌弃却又默默帮她收拾烂摊子,会偷偷把她的喜好记住……
滚烫的泪水滴在谢到源的脸上,姜念水哽咽着擦干眼泪,“你不是一直在找办法解万物丹的毒吗,你快救救他!”
毒?
顾蘅心里咯噔一下,指尖悄无声息地探向自己的脉搏。
宗南玉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他将谢到源扶起,把瓶中液体尽数灌入他口中。
瓶内传出一阵腥味,顾蘅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宗南玉将瓶子放回怀中,“你们当初服用的万物丹虽能提高灵力,可毒性极大,我研究了许久,才制出这个可以压制毒性的药,只是,我并未试过,不知道是否有用。”
姜念水擦了擦谢到源的嘴角,却无意间碰到了他腰间的袋子。
袋子从他腰间脱落,在看到地上滚落的两个发青的小野果时,姜念水的眼眶里顿时充盈满泪水,就在几日前,她故意摘了颗酸涩的野果塞在他手里哄骗他吃下,结果果子酸得他直皱眉,自己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她颤抖着双手将果子塞回袋子里,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琐碎日常,早已在心底生了根。
马车不见了,现在破庙也塌了,几人只能在这荒野里过夜。
宗南玉架起火堆,将随身的一些衣物铺到谢到源身下,姜念水坐在谢到源身旁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谢到源再睁眼时,正看见姜念水趴在他膝头沉睡的模样。她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掌心,痒痒的。想起昏迷前她哭着喊他名字的样子,他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要替她别好碎发,却扯动伤口闷哼出声。
姜念水猛地惊醒,看到谢到源醒了,慌忙地去叫宗南玉过来。
宗南玉采了一袋野果匆匆赶来,看到人确实行了后松了口气,指尖凝着灵力探向谢到源脉搏,姜念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却见他突然挑眉笑出声:“哟,这求生欲倒是强得很,脉象倒比我预料中稳当多了,醒得也快了些。”
他瞥见姜念水局促地绞着衣角,继续道:“你这小师妹倒是心疼你!在你身边一动不动地照顾你,生怕出了点什么事!你那会儿昏迷不知道,当时她……啊啊啊……”
姜念水一把掐住宗南玉的后腰,后者扭头朝她尖叫大吼,姜念水朝他扯了扯嘴角,“宗南玉,师兄醒了,我想起来你说要是人醒了就得喝什么药来着,那你快去帮怀姜熬药吧!”
宗南玉一走,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伤口还疼吗?”姜念水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八度,谢到源刚想回话,却见她眼下发着青黑,发间还沾着枯叶。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摘,却在指尖触到发丝的瞬间僵住。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姜念水突然别开脸,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你昏迷时我逮了只野兔烤了,就是有点儿凉了,你尝尝?”
她没等谢到源回话,就塞进他的口中,谢到源咬下温热的兔肉轻声笑了笑,“没想到这烤兔肉竟是这般滋味,怪不得你和顾蘅爬半个山头也要偷着吃。”
他看看四周,却没见顾蘅的身影,不禁疑惑问道:“顾蘅呢?他怎么样?”
姜念水塞进他口中一块肉,“顾蘅他还好,刚刚吃了一整只兔肉,他说他东西落在破庙了,想去废墟里面找找。”
不远处,顾蘅坐在树旁,他缓缓抬眼看着面前那人,冷声开口:“万物丹的毒,我为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