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缓缓关上,颜茉才用手捂住嘴嘿嘿笑出声。
“咳咳,颜秘书,注意形象。”许桥提醒道,其实他也还没完全消化老板正在热恋的事实。
平时大家一起工作,难免会聊起八卦,话题不一而足,其中当然会有对老板是否恋爱的猜测。
为什么说猜测,实在是谢将时身边太干净了。
洁身自好,不给任何人逢场作戏的机会。
私下他们都说,谢总出家,不用剃度,拿串念珠就能四大皆空,得亏谢将时没有带手串的爱好,不然赛博化缘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间久了,固定的话题逐渐发展成群聊里的每日一问。
#谢总今天恋爱了吗?
后面跟着一串‘没有’排队冒泡。
打工人的日常就是这么无聊且默契,不过今天,这个连续好几年都没有第二个答案的话题终于迎来分歧。
裴寂作为始作俑者,跟着谢将时进了办公室,人都还没坐下。
有关他的年龄职业,身高长相,出身家室,能猜的已经在群聊里被猜了个遍。
吃瓜是人类的本质。
除了瓜主本人。
茶水最后还是许桥送进去的,颜茉接到一通电话,需要去核对信息,只能带着可能要加班的怨气暂时去忙正事。
谢将时办公室的装修和家里很像,每处设计都充满鲜活的气息,许桥进来时,裴寂正在看挂在墙壁上的一副油画。
经典的梦幻撞色,马尔斯绿和玫瑰粉绘就的晴日花田。
郁金香在画布中盛放。
温暖明亮的风格,是谢将时尤为偏爱的风景画。
明明是个喜欢各种花卉绿植的人,可不论办公室还是家里,都找不出一丝养花的痕迹。
裴寂垂着眼,走回沙发旁,“麻烦许助理了。”
“您知道我?”许桥问。
不小心说漏了嘴,裴寂也不慌,“恰好看到了你的工牌。”
很合理的解释。
许桥本人和谢将时都没觉得不对,茶盘放下后,许桥不再打扰两人。
裴寂端起茶壶。
上等的汝瓷石瓢壶,色泽如天青烟雨,釉面细腻柔润,观澜的茶水间还是一如既往地配备齐全。
给自己倒一碗,给谢将时倒一碗。
他喝茶向来是牛嚼牡丹,喝不出明显的好坏,为数不多品鉴的功夫都是跟谢将时学的,裴寂端着碗走到谢将时身边,“哥,在看什么?”
桌面上还摊着谢语苧调查裴寂的资料,在裴寂来之前,谢将时沉默着看完了所有。
裴寂把茶碗递给谢将时,随手从桌子上拿起照片,一看就是偷拍,“把我拍这么丑。”
“那天早饭怎么没和我说?”谢将时指尖摩挲着碗边。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在一起,犹如唱片卡带留出一段空白。
微烫的茶水余温散尽后,裴寂俯身把谢将时圈在了臂弯里,他嗅到了熟悉的薄荷味,“哥,比起这些,我认为和你一起吃早饭更重要。”
这是裴寂的真实想法,谢将时听着心却揉成了一团。
此时此刻,言语变得苍白无力,连感同身受都成了一种讽刺。
在谢将时心中,裴寂有着任何人都难以企及地蓬勃的生命力。
无关夺目的外表,那是深藏于心流露于眼神之中,无法消磨的锐气,而他视线所及之处,寸寸肌肤都会随之死灰复燃。
看着裴寂,很容易联想到父母全力托举的孩子。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裴寂亲缘淡薄,已独自一人走过了那么长的路。
他的亲人,如同话剧中谢幕的演员,灯光暗下,潸然退场。
“如果不是有人调查你,我还会蒙在鼓里多久?”谢将时看似在询问裴寂,其实是在质问自己。
纵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谢将时仍觉得作为恋人,自己不够称职。
他握住裴寂撑在椅子上的手,侧过头想要去看裴寂的表情,急切的动作致使唇瓣划过脸颊,犹如擦燃的火柴,带出一道火花。。
有一刻,裴寂的身体按下了暂停键。
椅背挡着,除他之外无人知晓,他的姿势有些别扭,于是转过身,用空余的那只手把照片和纸张推到一边,仿佛这些他所经历的过往真的无足轻重,“你要是心疼我的话,就亲亲我吧。”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他做不出沉湎于过去的哀伤,只是适时流露出一丝脆弱。
这份脆弱饱含的情绪太多,连他都无从分辨。
裴寂半倚着桌沿,脚踩着地,重心放在腰上,有种懒散随性的味道,双腿之间的空隙刚好可以容纳谢将时的身体。
一个由谢将时主动的吻。
看似放弃了主动权的裴寂,实则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从眉心到唇角,颤抖着划过眼窝,鼻梁,颧骨……简单的触碰到唇舌交缠,本不适合交谈的场景,含糊的话音却断断续续,伴随着难以自已的气息。
“哥,下次别背着我偷偷抽烟了。”
“好。”
“哥,家里的阳台空荡荡的,我们种些花?”
“好。”
“哥,怕我孤单的话,就永远陪着我。”
“好。”
无论裴寂说什么,谢将时都只会给出同一个答案。
夜幕隐匿了落日,黑暗包裹着流淌的爱意,偶有闪烁的霓虹灯晃过一道光斑,如星辰散落,照亮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