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口的不是等不及，而是恰好那一刻天时地利。

卡维提早回家等艾尔海森下班后商量去琉形蜃境的日期。

放在以前他才不会特地等艾尔海森那个讨厌鬼，但现在他对艾尔海森的态度已经从内里发生了改变，就连等这件事也灌注了期待。

璃月之行后他发觉艾尔海森一本正经阴阳怪气的样子有点可爱。

再怎么说艾尔海森都是他的后辈，那个小鬼头会不会也有过像他现在一样怀着期待等过？

“想到开心的事了？对着空气傻笑。”艾尔海森冷冰冰道。

卡维瞪了艾尔海森一眼，“你试试。”

他没有接艾尔海森的话，而是指着鞋柜旁边新买的靴子一转话锋，“过几天就是你的小长假了，上次你不是答应陪我去琉形蜃境的吗，你试试这靴子。”

艾尔海森马上明白了卡维的意思。

之前他去沙漠的时候因为靴子脚背处镂空容易进沙子，而且卡维也说过几次那靴子设计得只有美感实用性欠佳，没想到卡维连这种小细节都想好了。

艾尔海森嘴角勾起，眉毛弧度舒缓向下，柔化了藏在瞳仁的锐利，“学长都安排好了，我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吧。”

他在卡维面前情绪越来越藏不住了，因为感觉到了卡维的变化，所以他也跟着放下了些端着的姿态。

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还是面无表情并且一句话怼得卡维瞬间气成风史莱姆。

卡维目光钉在艾尔海森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太熟悉这个男人了，就连他背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感慨艾尔海森挂着浅淡笑容说话柔和的模样跟记忆中那个乖巧得小朋友重叠。

卡维突然来了互怼的兴致，他别过脑袋，一只眼睛闭起来一只眼睛偷瞄艾尔海森的反应，欠儿欠儿道：“学弟似乎另有安排，学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也是，假期休息在家里看看书晒晒太阳多好，看来是去不成了。”

卡维算是知道怎么对付艾尔海森了，顺着艾尔海森的话往下走，接着学艾尔海森古怪欠揍的方式说话方式回应。

只是很可惜，卡维还是低估了艾尔海森那张嘴巴：“我倒是无所谓，某人能接受准备跟期待变成无用功就好。话说，兰巴德酒馆过几天有活动，某人别喝到不省人事，最后老板又让我过去接人。”

艾尔海森特地把‘学长’换成了某人，表面上云淡风轻语速放缓，内里已经开始着急了。

傍晚时分的夕阳穿过窗户铺满了客厅，鱼缸的水体折射出斑驳光影，卡维双眸恰好染上了一抹光斑，红宝石般的瞳孔更加明亮有神。

卡维对艾尔海森的容忍度明显提高，“艾尔海森，你别给我整这出，去还是不去，不去靴子我马上拿去退掉，能买好几打蒙德原装进口的蒲公英酿。”

卡维嘴上说话要挟，行动倒是很诚实，他气呼呼地把艾尔海森随手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披风挂到落地衣架上。

你听听，你听听。

以前只能买几瓶打折啤酒的学长，居然舍得给他买那么贵的靴子。

艾尔海森眉毛一挑迅速摆回原位，慢悠悠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的道理，另外，提醒一下，为了防止沙漠狐精力过剩打扰大设计师化设计图，我们应该出门溜狐狸了。”

卡维朝艾尔海森脚踝意思性踹了一下，“那你赶快去牵绳子。”

艾尔海森跟卡维个头高，又是一个金发一个银发，在人堆里格外显眼。

须弥城的人看他俩一块溜狐狸已然习以为常，不过大部分人都很疑惑，之前还在留言板上吵架的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画框意外融洽和谐。

“艾尔海森先生，今天也跟卡维先生一起散步呢。”卡维想进去大巴扎买点水果，碰见了妮露。

“嗯。”艾尔海森语气跟死水一样，，字都不愿意多说往外蹦半个，回应只是基于礼貌。

卡维冲妮露甩了个专用于社交营业没有感情的笑容。

他跟妮露寒暄过后很自然把手里的绳子塞到艾尔海森手里，跑到水果摊蹲下身子一个一个慢慢挑。

艾尔海森没有跟妮露搭话闲聊，就杵在原地看着卡维挑水果的样子。

卡维拿起苹果放到耳边拍了两下，听声音挺清脆的，肉质比较爽口，但爽口的一般果汁比较丰富，容易滴到纸上。

卡维一连试听了好几个，全是爽口多汁的类型，“老板，苹果没有粉一点的，这个太脆了，不想要多汁的。”

老板嘿嘿一笑：“哎呀，卡维先生之前不是都喜欢爽口多汁的嘛，转口味啦？”

老板边说边削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卡维试试味道，“你看，切成块再用牙签戳就不用担心了。要不要看看西瓜，今天的西瓜又大又新鲜，包甜。卡维先生不是喜欢吃西瓜嘛，试试？”

大巴扎人群熙攘，声音繁杂，但艾尔海森仍然一清二楚听见了差点被吵闹声掩埋的对话。

在卡维注意不到的视角里，艾尔海森眼眸中不易近人的冷漠逐渐笑容散去，神色不知不觉蒙上一层柔光。

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说出来，下意识的选择就会把人暴露得一览无余。

妮露顺着艾尔海森的目光看向卡维，她看了几秒又把视线放回艾尔海森身上。

须弥学术家庭多，眼前两个人又实在神奇，明明一个明朗张扬，一个沉稳内敛，性格不同，他们行为处事的方式也截然相反，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又和谐到能相互影响，就像认知上的共鸣和思想无意识的融合。

用艺术的话说，现实诞生了理想，理想改变了现实，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向来共生共存。

妮露笑道：“难怪前些天珐露珊前辈说艾尔海森先生跟卡维先生感情好。”

“谢谢。”艾尔海森眼神始终黏在卡维身上不肯松开。

卡维左手一袋右手一袋，手上还拿了杯老板送的鲜榨果汁。

艾尔海森自觉用绳子换过两袋水果，虽然已经知道卡维的选择有他的成分在里面，但刚刚那幕还是让他忍不住讽刺两句：“你还是改不掉同理心过剩的毛病，水果存放多几天也不会轻易坏掉，而且大巴扎的摊位租金相比须弥城宝商街便宜三倍不止，其他的我不多说了。”

“说得好听不多说，你都已经讲了一大串了。有本事你就别吃我买的水果，别喝我的啤酒！”说着卡维将果汁递给妮露。

艾尔海森挑眉幅度大动作慢，生怕卡维看不见，“按大设计师的话，是不是应该把我的书房还回来，毕竟在客厅就可以画设计图，不需要特地腾出一个工作间。”

他自从确认了艾尔海森不好意思和生气时说话刻薄程度会变本加厉，就经常无奈又没办法，他总不能直勾勾问艾尔海森，我帮忙送一杯果汁你就生气了要不要那么小心眼。

他看多了艾尔海森这副模样现在甚至觉有几分顺眼。

艾尔海森跟卡维说话像连珠炮，一大段话往外蹦，跟别人说话基本三五个字内解决，区别对待显而易见。

妮露手僵在半空，她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但只能接过果汁悻悻一笑。

两只狐狸在卡维脚边蹦蹦跳跳，时不时撒娇似的叫两声。

“老板说下午你的演出很精彩，刚好你在这边让我带过来送给你。”卡维没着急回应艾尔海森，柔柔地笑着给妮露解释道。

妮露松了口气，“这样啊，真是太感谢了。”

妮露可不敢继续待在他们俩中间了，找了借口开溜。

要不是刚刚卡维解释了一番，她要因为一杯果汁被艾尔海森含沙射影到出冷汗。

卡维转头看向艾尔海森，语气平缓，完全没有被气到的样子，“我又没把你的书丢掉，而且你不也经常在我画设计图的时候在旁边看书。说得好像你没用过书房一样。”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事儿。

艾尔海森愿意把书房让给他做工作室已经是很明显很大的让步了。

并且艾尔海森喜欢安静，他还经常敲敲打打制造一些无可避免的噪音，艾尔海森并没有因此阴阳他，而是默默带上隔音耳机，尊重他与设计有关的行为。

“他看不看得懂我的设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理解我对建筑的热爱，带给我的情绪价值谁都无法替代。”

母亲的话在卡维脑海里一闪而过。

卡维定睛看了眼艾尔海森，一切都那么相似。

艾尔海森的美感和审美他很难认同，艾尔海森看不懂他的设计，但是艾尔海森尊重他对设计的热情，理解他对设计的执着。

一声声敲敲打打的噪音，一次次默默带上的耳机，正是艾尔海森对他理解和尊重的具象化。

当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负债累累十分可怜时，艾尔海森与众不同，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投以怜悯的目光，他们之间始终平等。

也多亏了艾尔海森欠揍的嘴脸，有多少场吵架斗嘴，就有多少次负面情绪被赶跑。

“你看完的书经常乱放，书房还一直是我帮你整理的呢。再说了，我们家用得着分那么明显吗？”卡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虚又期待地抬头悄咪咪瞟艾尔海森的反应。

我们家用得着分那么明显吗？

我们家，所以不用特意区分。

艾尔海森别过头干咳两声掩饰他即将冲到脸上暴露的欣喜。

他不知情之前只是有点吃醋卡维给妮露果汁，但大庭广众下卡维直白的我们家直击要点，让他一时间脑子宕机，想不到怎么回应。

人果然还是对比出来的，艾尔海森发现了卡维眼里的急促和小心翼翼期盼，相比之下他短暂的思维空白和不好意思就显得淡定很多。

“毕竟，房子你也有份。”艾尔海森难得说了句软话，声调语气都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愉悦。

艾尔海森的话跟态度让卡维有种奇妙的感觉，奇妙到脑子跟嘴巴各干各的互不配合：“艾尔海森，我们那房子其实挺适合养老的。”

学长，你这话太犯规了。

我差点儿就端不住了。

那房子适合养老。

所以你不会再离开，我们会在同一屋檐下共度更多的年岁。

多到像你说的，直到老了。

艾尔海森不再掩饰，嘴角没有勾起但眼底的笑意浓郁，犹如盈盈秋水，“的确，我们家什么都好。”

我们家什么都好。

因为那是我们家，所以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