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厕所的浴室玻璃轰然爆裂。
巨大的一声轰鸣,电光火石之间烟尘四起,血浆四溅!
完了!
沈瑄浑身一僵,睁开眼,谈若阳苍白的脸在她的上方,怪物充满瘤的触角卷着他的左手手臂,一把长刀插进了怪物的身体里,深深把它的触角定在墙上,从镜子中挤出一张脸来,长在那样一副丑陋的身躯上,这张脸极为怪异,极为恶心,庞大的身躯为了挤过那个小窗口显得很吃力,而起露出了一种极为悲伤,极为无理的神色。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语调中满是哀怨和愤恨。
谈若阳的血混着恶心的粘液滴在沈瑄的脸上,沈瑄的头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铜钱流苏耳坠轻轻地晃动着。他用身体为沈瑄笼出了一片尚且安全的区域,苍白的勃颈因为疼痛青筋爆出,手死死的握住刀柄,关节用力地发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可是他的嘴唇却变得很苍白,往日里格外清晰的无关因为血色变得暗淡。
这是一把家族流传的长刀,爷爷告诉他这把刀是名字叫振念,当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拔刀,能救下自己的一条性命。
他知道这把刀的刀刃绝非凡品,也不是世间所有的材料能创造出来的。
“你要走出去!”谈若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他在失血!
血一点一点落在沈瑄身上。
“妈妈!”怪物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依恋地叫道。如果这真的是个孩子,沈瑄的心都该被叫碎了。
“那你怎么办?”沈瑄声音颤抖着问。
谈若阳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会有办法的,你快走…咳…唔!”
他喉咙满是血腥味:“出去想办法,找到解除这个空间的东西。”
说完他的嘴唇渗出血丝,他顾不上擦掉嘴角的血,用还能动的那只手颤颤巍巍把背包和腰间的匕首取下来,递到沈瑄的手里。
沈瑄的双眸因为一种极大的震撼呆滞了一秒,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的发生。
你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吗?赵辰问过她这个问题。
不会!
沈瑄记得自己回答的时候斩钉截铁。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如果那个人根本不记得我牺牲怎么办?如果我牺牲了那个人又蠢得把自己作死了怎么办?
沈瑄的大脑一片混乱,手脚并用地,颤颤巍巍的走出了门!
“啪”地一声,巨大的触手摔在沈瑄的身后,极力地想要往前,却因为一道巨大的力量而不得。
血腥的走廊上灯微微闪烁着。沈瑄在回字型的结构里卖力得跑着,没有门,没有楼梯,没有电梯,她应该从那里面,到底要怎么走。
好想哭啊!
真的好想哭啊!
不许哭!
好孤独!
好绝望!
不要哭!
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呢?
沈瑄望着漫长的走廊,她的人生好像就和这个迷宫一样,一片狼籍。
画幅外面盖着的红布滴着血。
是它么?
沈瑄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她揭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的真相。
她看着里面的一家三口,手不受控制,剧烈的颤抖起来。
画幅之上,父母的脸被完全挡住,站在前方的是一个巨大的,丑陋的,恐怖的怪物,长着一张楠楠的脸。
内容变得不一样了!难道画幅的背后有玄机?
沈瑄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捏住画框的一角,手中的匕首出窍,将画幅划得七零八落。
“啊————”
几乎同时,沈瑄听到一种刺耳的、凄厉的惨叫,几乎贯穿整个15层,几乎冲破沈瑄的天灵盖。
还有近乎疯狂的、敲击门板的声音,像是有个章鱼一样巨大的怪物,用柔软的触手剧烈地拍击着门板,弥漫着它的怒气。
谈若阳!沈瑄觉得自己的心一度揪了起来。
但它发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叫声,是不是说明了,她划破全家福的行为是伤害到了它?沈瑄揭开下下一幅画,沈瑄明白这是怪物的成长记录史,第二张的脸比第一张成熟一些,个头也更,呕,大一些。
过于恶心了,沈瑄留下了生理性的泪水,泄愤一般毫不留情地将整张画划地粉碎。
一幅一幅,全部都毁掉。
一声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声中,沈瑄意识到怪物的那一面已经松动了,她加快自己的速度,但她越是快,怪物就越是疯狂!沈瑄看到它已经要从门里慢慢地蠕动出来了,门口已经出现了粉红色的触角。
沈瑄看向走廊的一边,这一节是回字走廊的最后一边了!但是看起来她很快就要被追上,成为悲剧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又想起尚在呼吸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默念,加快速度“毁尸灭迹”。
“砰”地一声,门板爆裂,沈瑄的神经也为之一跳,完了!
慌乱中她往后看了一眼,正方形的走廊上已经被巨大的粉色肉球填满,正中间是一张脸,露出发狂的、无法抑制的恐怖表情。它用自己的身躯和表皮作为助推,奋力向自己挤来,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包裹着沈瑄。
“你不是答应好做我的妈妈吗?”
沈瑄扎了一道在自己右手边的全家福上,正巧扎中了她的眉心。
“为什么你要走!”她凄厉的声音灌满沈瑄的脑袋,身上的血球爆裂,血浆被它庞大的身躯挤着往沈瑄流过来,就像血一样的眼泪。
“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妈妈,妈妈!”它哭诉着,随着沈瑄的刀越扎越快,它身上的肉球咕噜噜的滚落爆裂,它的身体也随之断裂瓦解,化成滔天的血水,不断地朝沈瑄挤压过来,
不!那不是血水!是一种具有生命的,如同息壤一样的黏稠液体,充斥着整个廊道,液体中不断有触手往前延伸,仿佛要把沈瑄拖进这深渊里。
“妈妈,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抱着我却不爱我!为什么要说哪些假话来骗我!”惨叫在沈瑄的耳边回荡。
最后一幅了,可血水在不断逼近!
沈瑄刚要动手,一个血触手突然伸到了沈瑄眼前!
要死了!沈瑄悲切。
没!它的目标是那幅画!血水粘液将那幅画卷回了自己的身体里!沈瑄的内心突然无比震撼。回字走廊的另外一头,一扇门浮现出来。
血水沿着墙壁匍匐,奔涌而来,电光火石间,沈瑄无力思考,不要命地朝着那扇门狂奔而去。
她来不及思考,推门而出,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血舌舔到了她的脚跟。
身后的门啪得一声关上了,沈瑄几乎完全脱力,瘫倒在地,冰凉的地板刺激这她的神经,她摸了摸脸上干涸的血迹。
眼泪就这样缓慢的流了出来,她握紧了胸前的铜钱挂坠。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傻呢?
她死活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人要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她刚刚明明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若非如此,他们此刻都已经葬身血海了。她分明最恨影视剧里那些在生死关头还在婆婆妈妈的主角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难受得要死?
就像心脏里有无数的冰碴,就像一根根小刺,随着自己的血液留到自己身体的各个部分,自己的指尖,脚尖都慢慢变得寒冷。
嗒!嗒!嗒!
脚步声!
沈瑄已经无力反抗,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要来杀她,她已经打算引颈就戮了。太累了,一个人活下去太累了。
一双精致冰冷,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沈瑄眼前,沈瑄感受到了一种肃杀感。
沈瑄不喜欢穿皮鞋的男人。从西装的戗驳领到皮鞋的方头鞋尖都服帖,浑身没有一丝灰尘的男人私底下肯定是个超级变态。
这样的人表面风骚,内心更风骚。
沈瑄的视线爬过一丝不苟的西裤,再爬上裹着白衬衫的西装,再往上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沈泽。
“老师…”沈瑄声音嘶哑,她想了想,在姐夫和老师之间选择了后者。
沈泽看了一眼眼前的门,蹲下身,对沈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沈瑄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噤声。
沈泽伸手把沈瑄从地上扶起来,搀着颤颤巍巍的沈瑄下了楼。
一直到大厦的最底层,沈瑄才敢再次开口说话。
“沈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有一半是废话。因为沈瑄就是跟着沈泽进了深层空间的,她怀疑沈泽根本就是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后面跟丢了。现在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沈瑄又找到了沈泽,算是兜了一大圈回到了起点。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先回去,回去的路上慢慢说。”沈泽的声音很平缓,很有亲和力,这跟他讲课的时候有所区别。上课到慷慨激昂时,沈泽的声调会微微提高,下了讲台的沈泽,沈瑄所见不多。
沈瑄微微颔首,她并不十分信任沈泽,但既然谈老爷子要他们跟着沈泽,那她当下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
沈泽让她先上车,沈瑄四处瞟了一眼,发现来时的车已经不见了。
她再次感觉到,这个世界具备某种观测者效应,如果没有生物的视线,场景就会被随时刷新成初始化的状态。
沈瑄坐上了后排,看了一眼后视镜。对上了沈泽的目光,那是一种熟悉的目光,沈瑄的呼吸迟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