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瑄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划开成两半，沈瑄的视线下移。胸前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汩汩流出。

她还在恨我，她浑身脱力。

只剩下恨了，没有理智。

“啊！”沈瑄的眼前时一片血红的模糊，她看不见了。

大姨的面目并不可憎，她就和天下所以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到死都还在思念那个消失的孩子。她所有的歇斯底里，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弄丢的她的孩子。

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妈妈，不要这样了！不是姐姐的错！”

“妈妈！”

是何晴天的声音，是她几欲呕血的哀求。沈瑄感受到的是温暖紧实的怀抱。

她不知道应该喊她何阿姨还是妍妍，这让沈瑄的思维停在了岔路口，但她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荒谬的错位感，以及她将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的实感。

“妍妍？”沈瑄颤抖着摸着身前的人，一手黏稠温热的液体，是血，沈瑄皱眉。

沈瑄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随即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昏迷了。

睡梦中，她好像听见了一种有规律的咚咚声，就好像菜市场上的人用刀剁骨头的声音。

她微微张开眼，模糊的世界是一片鲜艳的红，有个黑衣人正蹲离她十多米的地方用斧头剁着什么。每剁一下，地上的血就多一分。

她这是误入了血腥暴力的犯罪片？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案板上的肉，下一餐这个暴力杀人狂就要把自己活体分解了？沈瑄突然感到一种窜入大脑的恐惧。

这样血腥暴力的场面实在是太刺激视觉神经了，沈瑄尝试着爬起来，却发现软得和棉花一样，头剧烈的痛起来。

自己的右眼后面好像无故长出了许多的尖刺，恶意折磨她的神经，她无法忍受疼痛，在地上开始扭曲起来。

黑衣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起身往沈瑄这里走来。

沈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正面。

这人穿着一双黑色皮靴，在往上是一截修长的小腿，最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雨衣，带着黑色口罩，但是沈瑄感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瑄害怕急了，但是她发现越怕头越痛。就好像有人用一根钉子从后脑戳进她的脑袋里，还一直在自己的大脑里搅动，搅得血肉模糊。

好疼！

太疼了！

实在是太疼了！

她甚至想要把这只眼睛从血肉里抠出来。杀了我吧！沈瑄捂着右眼，手忍不住要钻进眼眶，她要把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抠出来！全部都抠出来！

别再想让她疼！

黑衣人走到她的眼前，沈瑄疼到话都说不出来，只想他赶紧把自己的头砸烂。沈瑄的脑袋一下一下撞着地面，活生生要把自己撞死。

“杀了我吧！”沈瑄看着来人，哀求道。

她看着来人的双眼，突然带着一种眼熟的感觉。

谈若阳？这是在疼痛中唯一闪过的信号。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黑衣人走到沈瑄面前，蹲下，他的长发盖住了眉毛，整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一截鼻梁露在外面。

沈瑄收到疼痛的折磨，一下一下撞着头自虐。但为了看清来人的上半张脸，沈瑄甚至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

他摘下手套，用干净的双手覆盖住了沈瑄的双眼。

沈瑄厌恶地想要扭开，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了，颅内剧烈的疼痛让她半个身体几乎休克。

不行，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沈瑄伸手凭着感觉要拉开对面的口罩。没想到在半空中一股巨大的力道按住了沈瑄不安分的手。

“滚！别碰我！”沈瑄带着浑身的戾气，想要继续反抗，不过徒劳。

她毫无章法，像疯了似的乱踢乱打，最终她的双手都被抓住摁在胸前，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死变态，要杀我就痛快一点！一刀毙命！折磨算什么本事？”她一边疼痛，一边恐惧，她宁愿死的痛快一点，也不要被一刀一刀砍死。她见过电视剧上凌迟处死的描述，今生都不要受到非人的折磨，要是这个人执意要折磨她，她就咬舌自尽！

她的想法像是被看穿了似的，嘴巴也被堵上了。她想骂想说话都不行。

不对！

这种柔软的触感！沈瑄的唇舌正在被搅动着，他们在接吻！

沈瑄莫名有一种窒息感！她突然从嘴里尝到一丝甘甜的血腥味。她讨厌血腥味！但是在之后的那一瞬间，沈瑄发现后脑勺的疼痛突然缓解了不少，那根神经上长出的尖刺像是突然被软化，逐渐缩了回去一般。

本能告诉沈瑄，这个人的血可以缓解自己身体上的剧痛。

她需要血。

完全出于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仰起脖子，开始贪婪的吮吸。

对方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沈瑄仰着头，索取更多的血，直到自己的神经完全停止跳动。

对面怎么说也是个陌生人，沈瑄觉得够了，想要逃避，但退无可退。但仿佛对面还意犹未尽…

沈瑄也不知道这场半强迫半自愿的接吻到底进行了多久，后来她感觉到手被松开，正想开口，勃颈处一阵刺痛，然后是冰凉的感觉。

“你在给我注射什么？”沈瑄的眼睛还是被捂着。

“镇静剂。”声音好像离沈瑄很远，远到沈瑄要听不清。说话的声音也是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感情。是谈若阳吗？有点像，又不像。但是他至少没有回避问题，沈瑄突然开始相信他了。

“你为什么不松手。”沈瑄摸了摸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问。

对面不说话了。

沈瑄感受到一阵困意袭来。

沈瑄再睁开眼，三张脸围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前胸，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伤口，光洁如新。

“姐姐，你终于醒了，就差你了！”宋妍满脸欣喜地看着沈瑄，像只天真小白兔。

“我们还活着？”沈瑄看了看周围，是学校的场景，手上的绒毛也消失了，谢卓的伤口也没了，刚才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

“we are the champions!”谢卓突然唱了一句，发神经似的。

谈若阳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面无表情道：“是的，有人救了我们，有人把壁傀拖出来杀了，我刚上去看了，大工程。”

沈瑄想到刚刚那个黑衣人，起身用一只手捂着谈若阳的下半张脸，观察他的眼睛。

太近了！谈若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姐姐，你别撩了，哥都脸红了。”谢卓道。

沈瑄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谢卓都开始叫谈若阳哥了。

有点像，但是眼神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

“怎么了？”谈若阳拉开沈瑄的手。

“我看到一个人…”沈瑄有些犹豫，最终她掐掉了接吻那段，把剩下的告诉他们仨。

谈若阳沉思片刻：“或许我知道他是谁。”

沈瑄一怔。

谈家祖祖辈辈都在除魅，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在除魅这件事上比谈家更厉害。这个人非常神秘，而且谈家每隔几代的都会有人见到这个人，谈若阳怀疑，这个人可能是不死的。

“怎么可能！”谢卓惊呼出了声，“这也太…超出想象了，不死还能叫人吗？”

“可是我们刚才遇到的事情…感觉也没什么事不可能的了。”宋妍道。

谈若阳没有理会他俩，只说每每提及这个人的出现，都是谈家出现的巨大变故的时候，他会来指点谈家。

例如洪水，地震，饥荒，瘟疫，每当出现这些巨变或者灾难发生之前，神总会出现拯救他们家，让他们家免于灭顶之灾。但是谈家的人丁一直都不怎么兴旺，大概是因为总干这一行的缘故，谈家每一代血脉就像是风中的火烛，总是忽明忽暗，走在熄灭的边缘。他就像一个温情的守护者，一个在天上默默看着他们家的神，一旦谈家要出什么大事，就会出现，就会去保护谈家的人。他用双手拢住火烛，让它不要被吹灭。

“你看到他了？”沈瑄觉得谈若阳隐隐有些兴奋，他一直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存在了又是什么样子？这个人在他们家族人的心里可是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

沈瑄看到谈若阳眼底藏着些许雀跃，神会干那种事吗？她心里有些烦躁：“没，也没看清脸，可能也不是吧，没准是我做了个梦呢。应该是梦，我经常会做一些非常恐怖的梦。”

“也有可能。你的，呃，阿姨，来的时候给我扔了这个，你要看看吗？”谈若阳提起一个黑色的书包，沈瑄知道那是杨一禾淘汰下来的。

“先回家再看吧，我想回家。”

“回不了家。”谈若阳神情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冷漠，“虽然周围变得跟现在的陈设一模一样了，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几人的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一下子消失了。

“我猜测上一个空间是在这一个空间里加了回溯，跟真实的世界有所重叠，发生了时间穿透。一般来说壁傀在的地方会空间混乱，带有某种空间穿透力，但是这里恰好是时间。”

“所以她会死在二十年前？”

谈若阳点头。

“那她，也是这么回到过去的？”沈瑄提出了心里的另外一个疑问。

“我们家到现在的记载里，没有过这种现象。”

谈若阳没把话说死，但这么说也跟完全否定没区别。

那是为什么？她的妹妹就这么突然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长成了她姐姐，还跟她妈成了好闺蜜，支使自己干活。她忽然想起何晴天跟她说的那句话。

“我们必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为了所有人！”

所有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瑄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算看，突然发现这是周若瑜的笔记本，一震。

她是跟着沈泽来到这里的。

沈泽呢？

他们是跟着沈泽来到这里，他们被困在这个世界，沈泽为什么不在？他没有被困在那个时间囚牢里吗？那他现在在哪里？周若瑜难道是知道了一切吗？

“这是什么？”宋妍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挤在沈瑄旁边。

周若瑜的笔记。

沈瑄看到前面是写给妍妍的话，后面是写给她的。

沈瑄看到第一行字，倒抽了一口气：

沈瑄，如果你看到这行字，我想你已经进入了深层世界。不要想着回来，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