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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时鸣春涧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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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姬投胎去了。”语毕,洛檀青饮一口茶,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山下的茶馆永不缺热闹,掌柜的叫了出戏,几盏冒着沐的茶汤并上一碟子刚炒出的瓜子儿,便能将东西南北的闲话搜肠刮肚地说。

禹舟蘅懒怠怠皱了皱眉,缓慢将茶盏放回去,祁厌学她师尊的模样,刚递到嘴边的茶碗又搁下,两腿一叠捏了把瓜子捧在手里。

禹舟蘅见状,拍了拍她的膝盖,仍是从容模样,闲闲说了句:“坐相端正些。”

而后眼睫一抬,问洛檀青:“阴阳盏未同洛姬要代价么?”

洛檀青“稀里哗啦”扔了把瓜子壳,“啧”了声,道:“那鬼姑娘担心洛姬倘若真不去投胎,过不了多久,她七十二司的十殿阎罗同一众小鬼,都要被洛姬给毒死了!”

祁厌滴溜溜瞪着眼,左一下右一下地瞧,见洛檀青重新抓了把瓜子握在手里,二郎腿换一边叠起来,晃一晃脚腕道:“所以,干脆抹了记忆,引她投胎去了。”

她语气稀松平常,听不出故事里的主角儿是自己亲妹妹。

禹舟蘅留心祁厌磕了不少瓜子,暗自将茶盏朝她面前推了推,又好整以暇给自己那杯续上水,才道:“生死自有缘法。投胎与否,都是天数。”

“天数?”洛檀青冷淡笑了声:“五年前你不让我改阴阳历救祁烟,说是要顺天应事。”

“嗯。”禹舟蘅鼻端一声轻哼,等着洛檀青的质问。

“那你为何背着我,自己去冥府与阴阳盏交易?这便是顺天应事了?”

禹舟蘅饮一口茶,不咸不淡反问:“你都知道了。”好似早就猜到她会知道。

“刚才约素说的。”

洛檀青掌心里的瓜子没有磕,又原封不动扔回堆儿里去,拍了把手上沾的灰渣,又道:“她还让你放心,说是师尊和烟儿都在孟婆的渡厄道排着队呢,估计两三日便能走。”

“原本不想瞒你的,”禹舟蘅道:“可你那时候一副要和我决裂的样子,我不晓得该怎么张口。

洛檀青翻了个白眼。

见她回话坦诚,悠了悠肩膀复又问:“既做了交易,代价是什么?”

“她没说。”

迎上洛檀青拎起的眉头,禹舟蘅温声解释:

五年前,祁烟意外去世。洛檀青本想同约素说说情,说不定鬼差肯为她续上几年性命,可禹舟蘅觉着,生死自有缘法,几时生,何日死不该她们插手。

洛檀青因此与她决裂。

同年,又自天虞归隐。

但洛檀青不知道的是,在她归隐之后,禹舟蘅自己去了冥府

洛檀青张张嘴却欲言又止,指尖在木桌上划了一下,斟酌半晌,才道:“后来呢?”

“后来约素姑娘带我去黄泉边上见了祁烟一面,”禹舟蘅说:“烟儿没什么旁的心愿,只想下辈子还做师尊的女儿。”

“然后你就同阴阳盏做了交易?”

“嗯。”禹舟蘅平静地抬眼,又道:“至于代价,约素只说时机到了自然会向我讨。”

禹舟蘅到底心大,代价不确定的事情也敢答应。

祁厌在二人中间默声听着……师尊的师尊?师尊的师尊的……女儿?

祁厌不自觉咬着嘴唇,八岁孩童的心智辨得清“祁烟”同“祁厌”的差别。

洛长老一定十分喜欢祁厌,才去请鬼姑娘改什么阴阳历,师尊一定也喜欢她,才要为了她,同阴阳盏做交易。

和祁烟的天资相比起来,自个儿这点过目不忘的小聪明又算什么。

祁厌想着,怏怏耷下脑袋,小腿垂在半空软绵绵地晃。

洛檀青皱着眉头,神色复杂问:“约素若未明说,你就不怕代价是你的性命吗?”

祁厌猛地抬头,不合脚的鞋子滑至脚尖,掉到地上。禹舟蘅眼神一动,拍拍她的膝盖示意她下地穿上。

禹舟蘅的眸子似盛满秋水,收回眼神望着洛檀青道:“起初是怕的,毕竟天虞山同我气脉相通。可如今令萱大了,又有祁厌,若我往后真死了,天虞也能自行运转。”

祁厌好容易勾上鞋子,撑了把椅面坐上来,又听这些死啊活啊的,便纳了气息不敢说话。

好一个无牵无挂的禹舟蘅,以她的性子,若能自个儿选,必不会做什么天虞山掌门。

洛檀青娇艳的眼神往戏台上走了个来回,想着,禹舟蘅此时定觉着唱戏都比做掌门快活。

偷眼瞧她,那人秋水一样的眼睛悠哉悠哉亮着,懒懒看向戏台,洛檀青收了目光,同她肩膀处的小脑袋对上,扬了扬眉头问:“要是你师尊死了,你做掌门不做?”

祁厌扬着童真的脸,灵眸一眨,思考了几秒才说:“若有能耐,便做。”

想了想,又添一句:“顺天应事。”

饶是教了个好徒儿,洛檀青意犹未尽丢了把瓜子壳。

自己从前也这样问过令萱,令萱说,一切听她的。师尊要她做,她便做。

小姑娘乖得要命,也顺从得要命,这是洛檀青顶挂心的。行走天下,乖巧听话不见得是好事,令萱的性子最是柔软,到头是为旁人委屈了自己的……

至此,鹊山的事儿便是了了。

禹舟蘅师徒一道送洛檀青回到西街铺子,祁厌眼馋西街的糖葫芦,禹舟蘅看了两眼,不声不响买了两串回来,顺带着给洛檀青一串。

待洛檀青归了家,两人才不紧不慢往天虞山晃悠。山下年关将至,一路上瞧不过来的热闹。小娃娃裹着棉大衣,脸颊冻得通红,瞪着溜圆的眼睛打量穿着单衣的格格不入的两人。

祁厌在众多打量的眼神儿里怯了场,不动声色往禹舟蘅身后挪,又默默捉住那人藏在衣袖里的手,小心翼翼地牵着。

禹舟蘅并不排斥,任由一双温软的小手捏住自己的手,以试探的方式。

祁厌顶着鞋尖,时不时抬头瞥一眼禹舟蘅,犹犹豫豫几个来回才问:“师尊,您当天虞掌门,多,多久了?”

禹舟蘅鼻息款动:“太久了。”

“太久是多久?几十年?几百年?”祁厌眨着狐疑的眼。

禹舟蘅不言语,只管平着脸走路。

小姑娘咬了咬唇,又歪起脑袋问:“师尊,祁烟是您从前的徒弟吗?”

“我未收过徒,”禹舟蘅说:“你是第一个。”

禹舟蘅原本没有低头瞧她,但忽然一想,自己曾经提起过不收徒的事情,小丫头这么聪明一定还记着。所以祁厌这么问,其实是在试探她。

思及此,禹舟蘅稍稍一愣,偏头望向祁厌,小巧的眉眼溢出喜悦。

才走了没几步,丁点儿的喜悦却转瞬即逝。

祁厌低头措辞半晌,斟酌了好一会子言语,才问:“师尊十分喜欢她,是也不是?”

语气酸溜溜的,不像是从一个八岁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

禹舟蘅拧了拧眉头,平着脸道:“不喜欢。”

“那我呢?”祁厌心里“咯噔”,紧接着问:”你喜欢我吗?”

禹舟蘅唇线一动,应道:“也不喜欢。”

祁厌泄力,鞋头顶得不十分欢愉,只令脚尖儿懒散勾着,沉沉呼一口气。

两人没多久便走到天虞山南脚下。

顺着小铺面买了些吃食,又惦记上散摊的吊梨汤,暖呼呼喝了三碗,祁厌才在禹舟蘅制止的眼神里,恋恋不舍同老板娘摆摆手,道:“这几碗……够了。”

两人本要御剑上山,却打量着山南商贩走卒比较多,仙术被人看去不大好,便收了剑一路走到山腰。

热闹声淡了,周遭沉寂下来。不大会子功夫,天空竟洋洋洒洒飘了雪花,晶莹落在祁厌额前碎发,聚成细碎的水珠。

祁厌抬头望天,又伸手接了片雪花,没拿住便化了。脑袋一歪,问:“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雪?”

“这东西叫雪?”祁厌捻开指尖上的水珠子,又抬手抹了把碎发:“白白落下,拿在手里却又没了。”

虽头一回见,但她不喜欢下雪,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弄得她不大舒服。

忽觉脑袋正上方覆了层东西,祁厌停住步子抬手一摸,摸到禹舟蘅刚才盖在她脑袋上的手绢。

拿在手里瞧了瞧,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角落绣了个百合花的纹样。

瞧得正入迷,禹舟蘅在她脑袋上清清嗓,温声道:“手帕也不曾见过?”

“哈?”祁厌狐疑。

禹舟蘅温柔望她一眼:“擦擦头发,仔细着了风寒。”而后长腿一迈向前走。

祁厌愣了愣,迅速跟上去。

二人踩着薄雪往前走,忽而听见不远处又水声,水流缓慢温和,似还伴着某种鸟类的叫声。

叫声悦耳,祁厌抻着脖子听:“这是什么鸟啊?真好听”

未待禹舟蘅应她,又缩回脑袋问:“前头是条小溪么?”

“是泿水。”禹舟蘅答:“天虞又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犀、兕,多象。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

祁厌点头记下,却瞧见不远处躺着个人。约是岁数大了,脊背佝偻,头发倒未完全花白,远远儿瞧着十分瘦弱。

祁禹二人见状,提了提步子快走过去,索性妇人仍有气息,祁厌凑耳朵过去,老妇嘴里念念有词道:“珍娘。”

来不及思索一二,两人立马将老妇唤醒,刻满年岁的褶子里挤出一只混浊的眼,另一只眼窝是空的。

祁厌愣住,小巧抽了口气儿,抬手在老妇面前晃了晃,问她:“婆婆,您瞧得见我吗?”

老妇两手同干柴似的,皱巴巴的表皮附着在骨头上,四下摸索一阵,待祁厌递了手到她手心儿李,老妇才笑了:“亏得姑娘们慈心,不然老太婆今儿个怕是要死在这了。”

禹舟蘅未开口,祁厌问:“婆婆眼睛瞧不见,怎知来者不止我一人呢?”

老妇侧了侧耳朵,堆了个亲切的笑容,答非所问:“二位是天虞山上的长老?”

“长老?”祁厌摇头:“我不是,我是长徒。”

语毕,祁厌偏头去瞧禹舟蘅的反应,只见那人沉着眉头,清淡得嗓音道:“这里冷,我们先送您回去罢。”

见无人理会她不合时宜的玩笑,祁厌抿了抿唇,似个拐杖似的撑在老人家手边,同禹舟蘅一左一右搀着老人家回去。

薄雪印上一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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