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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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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岑洲看到通话时,正在老宅与父母吃饭。

屏幕闪烁,他没什么情绪地划掉,荣蕴宜见状,问出同闻老爷子一般无二的问题,“和小隐吵架了?”

沈岑洲不置可否,“怎么这么说。”

荣韫宜笑,“你给小隐的备注一直是宝宝,小隐害羞你都不肯改,刚刚就闻隐两个字,不是吵架是什么。”

宝宝两个字实在难以入眼,沈岑洲在病房就改了备注。

他不准备提失忆,便也没有否认。

见他默认,荣韫宜稀奇又担忧,看了眼身侧丈夫,沈岱峥眉宇皱起,“闻家和车祸有关?”

“车祸暂时没有异常。”

沈岑洲扬起一侧眉,语气跟着纳罕,“夫妻吵架,不正常么。”

看他还有心情玩笑,荣韫宜没好气瞪他,“别欺负小隐就行。”

说着又提起往事,“你娶小隐那会儿跑了几趟约翰内斯堡,当时你爸都担心你带个黑珍珠回来,谁知道你是联系了闻老爷子。”

约翰内斯堡。

南非。

听到闻隐口中白月光可能的落脚点,一直没调查过真伪的沈岑洲难得有了些兴趣,唇角轻掠,“黑珍珠不好?”

他随口一问,沈岱峥拧起眉,荣韫宜也想岔。

盖棺定论,“你别犯浑对不起小隐。”

荣韫宜又催他快给闻隐回话,沈岑洲饭后去到沙发,拨了回去。

接起很快,却不是闻隐。

“岑洲?小隐今天来看我,落了手机在这里。”

老气横秋的和蔼声音,沈岑洲想起秘书报过的闻隐琐碎的家庭链条,眉头微牵,“爷爷。”

对妻子的长辈,他态度同对自家一般无二,“我和小隐去拿。”

闻世崇笑了两声,“我找秘书送过去。”

又客套几句,再出声似乎才露了真心,“小隐从小娇纵,不会关心人,别和她计较。”

沈岑洲眼睑微垂。

他一次没接闻隐的电话,沈闻两家都猜测两人有了矛盾。

他无声轻哂,失忆前他对妻子是怎样一副上心姿态?

沈岑洲有些不耐,脾性不显,“我和小隐很好。”

通话结束后屏幕又亮起,陌生来电。

他有所感般接起,果不其然,“沈岑洲。”

嗓音清冽,他一息想起若有若无的苦橙味。

沈岑洲并不喜欢闻隐连名带姓唤他,没来得及纠正。

她叫他名字,无论什么态度,什么情绪,听起来,都像在撒娇。

昨晚在浴室,冰冷的水落下时,耳边恍若响起的,正如此刻。

沈岑洲情绪不显,去到阳台,带着冷意的风扑朔作响,吹得人生燥。

“闻小姐,”极客气的称呼,“怎么?”

闻隐塌在浴缸里,脸蛋被蒸腾得发红。

耳边嗓音一如往常,听了几天不熟稔的称呼还是没有习惯。

沈岑洲婚前都没有叫过她闻小姐,第一次见面,看她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面色温和,“小隐,我得罪过你么。”

随后,站在闻氏的地界,居高临下发号施令,“查。”

闻隐回神,耷在浴缸边缘,头一次对结果有些没底。

“帮我联系克莱默。”

鲜少同联姻丈夫低头,她主动拨去电话语气都像高高在上。

听到一声轻笑,“为什么?”

闻隐与他讲道理,“我们是盟友,这是你失忆前就答应的事情。”

盟友两字加重,沈岑洲不可避免想到她讲过的,联盟的始终。

他嗓音很淡,“闻小姐听过过河拆桥吗?”

闻隐大脑慢半拍地转动。

她听出沈岑洲的意思,他不在乎联盟的理由,也不愿为这个联盟善后。

并不算太出乎意料。

婚后沈岑洲对她予取予求,多少带点不想睡沙发的意图在。

现今她咬死两人分房,又编造谎言。

若她说的联盟是真的,必定对他现在的反应嗤之以鼻。

可她自己也清楚,病房外急赶出的谎言很难称毫无破绽。

她一开始就没准备沈岑洲信十分。

她要的是他的不在意。

无所谓应下谎言,不在意事实真伪。

她才好脱身。

如今得偿所愿,闻隐还是避无可避对沈岑洲急转直下的态度气恼。

她咬着牙:“即使不为联盟,沈闻两家联姻还在。”

沈岑洲语气寡淡,“需要帮忙回顾沈闻两家的合约么。你父母在闻氏扬眉吐气,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闻小姐,”他轻声补充,“在商言商,不要贪多务得。”

闻隐被他的说教激得一踢,水珠四溅,汹涌波涛。

劈里啪啦的水珠落回去时穿过手机传到另一侧,错觉眼泪掉到水中的响动。

沈岑洲指尖收紧,身体比意识先一步悸动。

脑海辨别出声音缘何时,他不及反应,对面切齿的“去死吧你”已经穿梭而过,心脏骤然冷静。

通话也被撂断。

沈岑洲在老宅留宿一晚,杨琤早守在门口,上车后恭声道:“沈总,克莱默来京已有五日,问您什么时候见他。”

早晨头一桩,又是闻隐。

沈岑洲轻按眉心,“尽了地主之谊,送回去。”

杨琤犹豫片刻,顶着压力道:“沈总,月底太太有摄影展,您一早就有安排,展后比赛的主办方也联系过您,您特意空出一天。”

话落至此,已能突出沈岑洲失忆前对闻隐的上心。

以他如今地位,递个话主办方便明白意思,哪里需要亲自接见。

杨琤从后视镜看翻阅文件的老板,也不敢再多说。承蒙信赖,让他知道失忆一事,不代表他可以越俎代庖。

他询问:“沈总,和主办方的见面还留着吗?”

“推了。”

沈岑洲淡声,杨琤应“是”。

杨琤又汇报了几件事,再未与摄影有关的字眼。

他以为事无转圜,告一段落之际忽听一道嗓音:“太太逢奖必得?”

杨琤立刻道:“是。”

“太太参赛,主办方那边都知道您的意思,不会为难。”

沈岑洲不免轻哂。

杨琤跟着已久,从这声笑里窥出一二深意。

在得知老板失忆时,他迅速整理资料,习惯性把太太相关置于首位汇报。

摄影界有一道不成文的条例,“她只管拍摄,自有主办方为她辩经。”

这里的她便是闻隐。

失忆前沈岑洲愿意为她铺坦途,谁都没有料到失忆后他会看不上这些行径。

杨琤思及过去一年种种,侧身偏头道:“老板,您很信任太太。”

沈岑洲淡“嗯”了声。

他并不怀疑这句的真伪。

他忽然车祸,身边亲信默契告知的人,只有闻隐。

已可见一斑他平时的态度。

沈岑洲轻垂眼睑,文件上黑白条款莫名不入眼,想起的,是昨晚通话那侧滚落的水珠响动。

他失忆为真,骨子里的东西却改不了,也不会变。

他像个乐善好施的好心人舍了摄影的圈子,不合他本性。

闻隐在他失忆前用什么来交换不重要,她盟友一词经不住推敲,明了她已经不想继续这桩生意。

沈岑洲翻过一页文件,

他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闻隐也等不到沈岑洲发善心,她天天拍摄,早出晚归,同住屋檐下的夫妻面都没见几次。

被她念叨了数回的月底来了眼前。

旁人搭都搭不上的地方全天清场为她展影,又有父母牟足了劲替她拓宽影响力,普罗大众,业界名流,不在少数。

唯一可惜,闻老爷子划了限制,沈岑洲亦不愿替她筹谋。

缺了国际闻名的摄影师造势,落知情人眼底热闹都是表里不一。

闻隐转了一圈,回到后台,闲情饮水,悠哉快活,看着丝毫不受影响。

助理一会儿出去看一趟情况,回来后报的都是好消息。

“来的人都惊叹,我看到好几个藏家,出高价的就有不少。”助理喜笑颜开,真心诚意赞叹,“隐姐出展,从来都是盛宴。”

闻隐认可地点头。

助理托脸坐她对面,“闻总,克莱默来吗?听小道消息说,过两天的金摄节知道克莱默来了京市,特意邀请他做名誉评委。”

金摄节是国内大赛,闻隐办这个展,就是为了冲金摄奖。

闻隐斩钉截铁,“会来。”

又玩笑,“可能已经来过了。”

不需要为她造势,克莱默在摄影界的地位,悄悄来看一眼便算。

被沈岑洲传唤来京市无所事事,有大展不来欣赏才叫稀奇。

助理期待的大师还没迹象,后台休息室先进了三位熟面孔。

“小隐办展,怎么也不请个大师坐镇。”

穿梭而来的靓丽男女表情亲近,先看了眼富丽堂皇的装设,赞道:“这架势,看来小隐是对拿奖势在必得了。”

闻隐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来人两男一女,是她伯伯那边的孩子,都在闻氏入职。

闻老爷子育有三子,闻隐父亲老幺,一向式微,闻家又是传承多年的拜高踩低。所幸老爷子疼闻隐,大小姐的名头只为她冠上,在一众堂兄妹中徒惹艳羡多年。

堂兄落座,“我和小隐讨杯茶喝。”

助理离开把空间留给自家人,工作人员看茶,几人都品上后小堂弟眼珠子转动,悄悄问:“姐姐,姐夫没有来吗?”

堂兄替她搭话,“沈总日理万机,小展而已。”

堂弟不依不饶,“看展的连个有名有姓的大拿都没有,姐姐的展什么时候这么寒酸过。”

闻隐意兴阑珊。

她出展不多,婚后沈岑洲安排人打点好一切,大拿云集,老爷子也来为孙女坐镇。

话头带到此,堂兄便告歉,“我爸和二叔这两天忙生意,只能我带着弟弟妹妹们来给小隐道喜。”

堂姐没忍住笑,“哥你真给小隐留面子,爷爷殚精竭虑把她嫁到沈家,一年不到就失宠,克莱默到了京市都能给别人做嫁衣裳。”

闻隐看过去,苦恼模样,“爷爷疼我,能怎么办。”

堂姐来一趟看笑话,偏闻隐不受其扰,气急前想起老爷子的偏心,咬牙忍了下去。

堂兄斥责两句,话音峰回路转,又道:“小隐,金摄奖拿不到,爷爷疼你另说,你爸妈得生气。”

闻隐惫懒,“说完了吗?”

堂兄表情僵住,堂姐看他吃瘪,心情又好起来。心想他虚情假意活该,不好露笑,拉起两人就走。

就着门缝刻意,“我们就等着,拿不到奖外头人都猜的到她局面,看她怎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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