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归拢,姜锦辞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过了,她下意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被子?
哪里来的被子?
姜锦辞猛地睁开了双眼,因为长时间睡眠而放松的神经,在她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紧绷。
眼前是一间不怎么大的屋子,屋内陈设极少,除了她躺的这张床塌,便只有不远处的一个木制衣柜,应是时间久了,那衣柜显得非常陈旧,但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护,整个衣柜一尘不染。
这是哪里?
随着这个问题出现在姜锦辞脑海之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问过好多次这个问题,多重记忆随着她的回忆,涌入了她的脑海。
“嘶——”
比起先前记忆猛灌的疼痛,眼下只是感觉头脑有点微微发胀,但这滋味也实在不好受。
她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银湖秘境似乎也随着幻镜的破碎而消失了?那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叩叩——”
一阵敲门声传入了姜锦辞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敲门之人顿了片刻后,听到屋内没有动静,便出声问道:“姑娘你醒了吗?”
姜锦辞没有回应,只是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她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外之人没等到回应,便推门走进了屋内。
姜锦辞只感觉一只略带粗糙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那人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明明烧已经退了,怎么还是不醒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额头上的手离开了,随后她便感觉脸上传来了一阵冰凉,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姜锦辞调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退开。
不消片刻,隐隐的疼痛从冰凉处传来,姜锦辞愣了一下,她刚才实在太紧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了,现在这个人,是在给自己上药吗?
就在她思考之时,熟悉的冰凉之感从脖子处传来,许是有了刚才的经验,她这次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人似乎没有恶意。
“嗯……”在第三次感受到凉意之时,姜锦辞假意痛哼出了声。
那只给她上药的手在听到她声音后颤了一下,随后一道惊喜的声音在姜锦辞耳边响起:“你醒了?”
听到她的提问,姜锦辞缓缓睁开了双眼,假装自己刚刚醒来,略带迷茫的眼神对上了那人关切的眼神,在看清面前之人后,她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警惕,她立刻坐了起来,朝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听到自己惊恐的声音:“你是谁!?”
与此同时,她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头上并没有什么金钗玉簪,只有一根枣红色的布条将头发松松束在了身后,眼前的妇人似乎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还在给她上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淳朴的脸上满是无措。
妇人茫然无措中看清了姜锦辞的神色,随后她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嗐”了一声:“姑娘莫要惊慌,我没有恶意,前些天你晕倒在了山中,”说到这里,她有些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亏我眼睛尖呐,发现了你,不然这冰天雪地的,这一晚上过去还不晓得有没有命哩。”
姜锦辞听完妇人的话,知晓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缓了神色,拱手向妇人道谢:“原来是救命恩人,阿辞在这里谢过夫人。”
话音刚落,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突然爆发,姜锦辞只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妇人见状连忙上手抚了抚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嘴上也不停念叨着:“哎哟,今儿个药还没吃,等会赶紧把药喝了,便不至于这般难受了。”
见姜锦辞咳喘稍缓,妇人眼疾手快将手中的药匙递到了她嘴边,姜锦辞条件反射张开了嘴,她只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一股浓烈的苦涩之味堵住了嘴,本想感谢的话也在这股苦涩中被抛之脑后,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苦字。
妇人见她被苦得小脸皱成了一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药是我们家的独家秘方,虽然苦,但管用,姑娘你且忍一下,我给你带了蜜饯来。”
姜锦辞听到了她的笑声,心中羞恼,她堂堂一修士,竟被这小小药剂所打倒,不等口中苦味消散,便接过了妇人手中的药碗,一口气猛地灌了下去,她心想只要她速度够快,苦味就没法散开,许是刚才已经适应了苦味,这一大口下去竟没了刚才那般冲击,反倒是觉得还行。
等她咽下了最后一口药,便感觉嘴边又被塞了什么,吃了刚才的亏,姜锦辞有些警惕,强忍住了张嘴的欲望,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许,她以为自己的动作非常隐蔽,但实际上那妇人早已察觉,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姑娘莫躲,瞧,是蜜饯,给你甜甜口。”
姜锦辞低头确认了一下,确实是蜜饯,她知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尴尬地笑了笑,接过那蜜饯吃了。
妇人本就是为了喂药前来,如今见姜锦辞已经把药吃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这药虽然喝了,但你还得好好休息,药中有安眠的药物,等会若是困了,你再好好睡上一觉。”
听到她要离开,姜锦辞也没做挽留,她正好需要独自一人梳理一下思绪,于是她往被窝中缩了缩,做出一副有在认真听的样子,那妇人见她那乖巧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收拾东西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帮她把门给关上了。
确认人已经离开,姜锦辞也不再装了,原本还良善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无比。
刚才醒来她便觉得不对劲,这屋中有点过分寒冷了,听那妇人所言,她是晕倒在了雪地之中,她重活一次,醒来便是在秘境之中,也不知外界是何年月,如今看来,竟是冬日吗。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中有些怔然,说巧不巧,第一次和叶奚阑相遇,也是在冬日呢。
“喂喂,你想什么呢?”
突然,一道清脆的童声在她耳边响起,姜锦辞瞬间回神,四顾寻找,然而,这房间统共就那么大,实在是没找到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你找什么呢?”
见姜锦辞不语,那道声音再次询问道。
姜锦辞停下了寻找的动作,心中不自觉地想到:他能看见我。
“是啊,是啊。”
像是能听到她心声一般,那声音竟立马接上了她的话茬。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姜锦辞没有出声,反倒是在心中默默想到。
“能啊,你不也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那童声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似乎不太理解姜锦辞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姜锦辞继续想道:“你是谁?你在哪?”
等了片刻,对方都没有回答,就在姜锦辞以为他已经离开之际,他略带疑惑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咦?你是怎么回事?我是重明啊,你忘了吗?”
重明?
“世子?”
这回姜锦辞没忍住,惊疑不定地问出了声。
“是啊!”
不等姜锦辞再次询问,重明叽叽喳喳得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说着:“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能吧?你知道幻镜不?银湖秘境你还记得吗?难道是我修复之时出了岔子把你脑袋搞坏了?”
“等等等等,”还未搞清楚情况的姜锦辞,在他的念叨之下,一下子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我记得你,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得,只是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那就好,那就好,你记得就好,我还以为我要从头到尾跟你重新解释呢,那可太费事儿了,虽说我现在时间多的很,但讲故事太麻烦啦!我喜欢听故事,我可不喜欢讲故事,尤其还是我自己的故事……”
“……”这重明怕不是这些年在幻镜中被憋疯了,话怎么这么密呢?
“哦,对了,你问我在哪是吧,”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之后,重明可算是想起来姜锦辞刚才的提问了,他努力蹦跶了两下,“我在这儿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姜锦辞感觉自己的识海中传来了一阵灼烧之感,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额头上,若隐若现地冒出了一道金红色羽毛的印记。
循着那股炽热,姜锦辞将自己沉入了识海之中,只见她原本空旷的识海之中,凭空多了一颗蛋,那蛋上的羽毛印记,明晃晃地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重明看到她兴奋极了,直冲她而去。
姜锦辞还在打量着重明,下一秒,就看到一颗白花花的蛋如同炮弹一般向自己冲来,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格挡阻拦,还好重明反应快,见她出招一个急停漂移,堪堪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呀,我现在可禁不住打,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姜锦辞觉得奇了,怎么一觉醒来满世界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听她质疑,重明一下子气急了:“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还不是为了救你!”
“哦?为了救我?”姜锦辞直觉这小子在说假话,有意想要诈他一下,“难道不是我救了你吗?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还在幻镜中呢吧。”
“嗯……话……话虽如此……”原本重明还理直气壮的声音,在姜锦辞的提问下竟开始打磕绊。
姜锦辞不给他找理由的机会,继续问道:“而且,既然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为何现在要待在我的识海之中?”
“这个嘛……这个嘛……”重明的气焰一下子被熄灭了,一边小声快速说着一边往后退去,“我怕破壳引来天劫被劈死。”
“?”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快太小声,以至于姜锦辞并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重明心想,我已经将实话告诉你了,是你没听清,可不能再怪我了:“没什么!我说我怕被人当灵兽抓走烤了!”
姜锦辞感觉有些不对,但她说不上来,重明在幻镜待了这么多年,重回外界有这种顾虑似乎也没问题:“那你躲在我识海中就万事大吉了?”
说到这个,重明又不慌了:“你现在是我的主人,我在这里,理所应当吧。”
“主人!?”姜锦辞在脑内疯狂回忆,虽说她那时候确实记忆不全,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跟重明签订什么契约,这种趁鸟之危之事她可不会干,她是正人君子!
因着是在姜锦辞识海之内,所以她一旦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同在识海中的重明一下子就感知到了,但是他并不能理解姜锦辞的情绪缘何而来,只是继续实话实说:“是啊,凡是破镜之人,便会自动成为我的主人。”
听他这么说,姜锦辞才算放下心来。
不对,放什么心!
重眀鸟的主人,听着好像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但她并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她在昏迷前,重明分明已经能够化成原形,但如今怎么会变成一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