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际泛白,村上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有的去做饭,有的去挖井,有的去种菜……
在巩潆还没起床的时候,沈金香就去黄家淘米,准备蒸饭了。
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黄家帮忙,而是去找宋丽兰,商量着白包的事。
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刘庆春,不熟悉村里人的习惯。
到了宋丽兰家后,发现她不在。一问唐宇,才知道她早就去黄家帮忙了。
于是,巩潆又急急忙忙地往黄家赶去。
途中,她还遇到了带着媛媛的杨慧,两人结伴而行。
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白光淌在黄家的每处角落,落在正忙活的每个人身上。
有了昨天的经验,巩潆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已颇为熟悉,轻车熟路地去溪边找宋丽兰,打算帮着她一起洗菜。
可等她到了溪边,才发现宋丽兰不在,便懊悔自己没有问清楚,就盲目来了。
“你在这儿干嘛?”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巩潆一转身,看见了许久没一起说过话的林星朝。
他今天穿着第一次见面的衣服,微微发黄的白大褂和深色裤子。
经过多日的生活,他的脸上也染上了村里人的疲倦。
但他只是样貌有些许变化,内心毫无变化。
这一身衣服让巩潆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心里浮现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总感觉以前就与他接触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而在林星朝眼中,巩潆比初次见面更令人难忘了。
乌黑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捆成一个圆圈,山水的滋养让她的双眸更加明亮,皮肤虽然变黑了,却多了一种诱人的美丽。
身上穿的衣服是很常见的,可在她身上,有了不一样的风格。
这样的巩潆让林星朝无法回避自己的目光,大胆地欣赏着她。
但巩潆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侧身,想要让他注意点。
又想到他的问题,回道:
“我本来以为宋姐在这里洗菜,就来了,但是没看见她。所以,我要走了。”
话落,她便走上去黄家的小道上。
可惜,林星朝迫于自己的内心,不禁阻止,
“要不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反正那里也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帮忙。”
“为什么?”巩潆好奇。
“这里的风景很好啊,空气也新鲜。而且,我想教你上次落下的。”
这绝对是一个牵强的理由,但林星朝没有其他理由了。
望着只有稀疏杂草的平地,巩潆陷入沉思,怀疑林星朝真是脑袋糊涂了,居然觉得这里风景好,
“林医生,这里啥都没有,你怎么会觉得这里好看啊?”
林星朝当然知道这里啥都没有,但是,风景也可以是人造的,
“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不过,我打算过几天在这儿种几棵桂花树。以后秋天,你们就可以闻着桂花香干活了。”
巩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林星朝指的地方、看的地方就是她现在站着的地方。
“这里种点桂花确实不错,林医生真的跟大家说的一样,有情调。”
忽然,远处的炮声传来,提醒着巩潆该回去帮忙了。
于是,她绕过林星朝,想要赶紧回去。
可惜,正当她要越过林星朝时,他拉住了巩潆,带着恳求、郁闷的语气求道: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躲着我了?我只是喜欢你,不可以吗?”
巩潆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直白地说,顿时僵住。
但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是没有可能的。
虽然巩潆对林星朝确实也有爱慕之意,平时也会留意他。
但是,她不属于这里,给不了所谓的爱情。
静静的水面上映照着两人的身影,青年微垂着头,手轻轻拉着女人的手腕。
而女人却不作过多的停留,直接往反方向走去。
走在小道上,听着刺耳的放炮声,巩潆的心越来越乱,耳边不断回响着林星朝的话——“我只是喜欢你”。
明明自己都被渣男绿过了,对爱情不抱过多的期望。
可当亲耳听到林星朝的那句话,心还是控制不住地狂跳,两颊也泛着桃红,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他相处。
只是以后还得去学医,免不了要见面。
到了黄家晒堂里,巩潆一眼就看到正在忙碌的宋丽兰,努力把方才发生的事情抛在脑后,要与宋丽兰商量包钱的事。
“宋姐,你包钱了吗?”巩潆来到宋丽兰跟前,趁着她还空闲,连忙问道。
宋丽兰把空碗一一摆放好,才转身看向巩潆,
“还没有,我刚想去找你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包一个?”
“再加上杨慧吧。”巩潆和杨慧的关系与别人相比,还算不错。
宋丽兰点点头,又继续忙活起来了。巩潆也不敢闲着,帮着宋丽兰一起做事。
一连几天,巩潆白日里基本待在黄家,一直帮着做事,偶尔陪着媛媛玩,或者坐下来和其他人聊天。
至于林星朝,她这几日居然见不到了。
后来听村长说,他回家探亲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几个家里有未婚女子的人耳中时,大家纷纷展开了激烈讨论。
“哎哟,林医生的条件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
“咦,就你见过几个好的啊。”
“好的就要懂得抢,我反正打算等过几日,找个好日子,替我女儿去说一说。”
“……”
一群中年妇女不停说,偶尔还讥讽别人几句,惹得巩潆心烦意乱,受不了直接出去了。
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杨慧注意到她的异常,也跟着一起出去。
一出门,杨慧就见巩潆独自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见她这样,杨慧猜到她这是有烦心事了。
作为她的朋友,杨慧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开导一下。
毕竟,自从林星朝走之后,巩潆就一直闷闷不乐。
“林医生的魅力真的好大哦,这么多人盯着呢!你觉得呢?”
说完,杨慧顺势坐在巩潆旁边。
“肯定啊!林医生长得好看,家境好,当然有人盯着。”巩潆有些自暴自弃。
“可是我觉得吧,林医生的这两个优点是别人传出来的、都知道的。可能,还有一些是别人不知道,没见过的。”
这话让巩潆的心稍稍放松,回想起初次见林星朝和与他相处的日子。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答案——林星朝对自己真的不一般。
明明村上有这么多人,却选中了她去学医。平日里也常常见面,虽然不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那么,巩潆对他又是什么态度呢,尤其是那天林星朝说得那么直白、那么露骨的话。
在上次去王大姑吃酒席那次,巩潆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要好好享受生活,不要在意其他的了。
至于林星朝,她也明白了——自己对他确实也有好感。
生活本来就是用来体验的,她不能因为自己在生前有过一段失败的恋情,就去刻意抹黑未来的爱情。
“本来,你就需要好好珍惜。”一人从堂屋出来,披着孝衣,语气有些严肃。
巩潆抬起头来看那人,心里疑惑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杨慧也看向那人,却不太熟,只知道她是黄家的亲戚。
可巩潆认识,在她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上次在大巴车上遇到的何琳。
“为什么啊?”巩潆对何琳的印象还蛮好的,便直接问道。
何琳悲悯般地瞥了眼她,神秘地说道:“你以后会知道的,或者,很快就会知道。”
没来得及再问,巩潆就被宋丽兰叫去洗菜。
今天是丧事的最后一次酒席,明天就要下葬了。
到时候,人们又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不会因谁的去世而停滞生活的车轮。
哗啦啦的溪水流着、响着,不断扰乱巩潆的心。
没错,她还在纠结何琳的那句话,琢磨着洗完菜就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只是她没想到,何琳也来了。
“宋姐,我帮你们一起洗吧。”何琳来到巩潆身边,就近蹲下。
宋丽兰认识她,知道她是客,连忙拒绝,
“不用了,你本来就是客,在屋里好好待着就好了。就这点菜,我和庆春很快就可以洗完。”
闻言,巩潆有些害怕何琳真的要走,于是默默递给她一株没洗过的菜。
何琳看着眼前的菜和埋头苦干、假装无事发生的巩潆,莫名被逗笑了。
于是,三人在溪边静静地洗菜,对岸逐渐来人,跟宋丽兰和巩潆闲聊起来。
“哎呦,你们天天做这么多的事,不累啊?”对岸的人问道。
宋丽兰虽然觉得累,但知道这是该做的,
“哪里有什么累不累的,不都是一个村的。”
“这里的水真的好清哦,上次林梅知也在对面洗衣,就和我们说了说她打工的地方有海。她去年还去看了,说好看得很,人也有好多。”对岸的人话题转得很快,“庆春,你不是去年也到了嘛,那个海好看吗?”
突然被点名的巩潆根本没去看过海,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糊弄过去,“好看,好看,真的很蓝。”
话落,一旁的何琳讥讽般地小声说:
“海那么黑,一点也不好。”
这句话只有巩潆听到了,可她有些怀疑不是何琳说的,便偷偷瞥了眼她。
结果,看到她脸上的讥笑后,巩潆明白就是她说的,不禁好奇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能是她也去看过不好看的海,所以这么说。”想不出的巩潆只能这么猜。
黄家晒堂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墙壁上用宽大的白纸写着每家来人的名字,后面则是与之相对的钱额。
哀乐不停循环,底下的人却一片欢声笑语,只有那些刚来的人哭嚎着。
厨房也很热闹,厨子用心地做着每一道菜,旁边的人都在帮着他。
与此同时,巩潆和宋丽兰在楼上打扫卫生。先把桌子抹干净,再扫地,一些还在打牌、嗑瓜子的人被她们赶到下面去了。
至于何琳,她应该是在楼下陪着其他人。
虽然手上一直忙活,但巩潆的心里一直在想——林星朝多久回来。
如果他回来了,巩潆保证,她一定会大胆一些,不再拘泥于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枷锁。
或许,倒霉属性也有些怜悯她。在快要开席时,林星朝坐在了她的旁边。
巩潆白日里虽计划着要大胆一些,到了傍晚,胆子忽然泄了气,变小了。
而旁边的林星朝不一样,他完全忘记了那次的难堪,又和往常一样,不停地和巩潆搭话。
“你这些天真是辛苦了,以后好好学点医,应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话题。除了教巩潆医术,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相关联的话题了。
每当这时,他就会懊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够大胆。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那样的直白。
巩潆现在倒是不对他的主动感到冒失,反倒觉得还不错。
“还行。不过,我以后肯定会好好跟你学的。”
之后,林星朝就滔滔不绝地跟巩潆讲许多没教过的。
两人甚至约好,等下次有空,一起上山采草药。
饭桌上往往最能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拿巩潆这桌举例。
桌上的人会点评每一道菜,然后说出这道菜的厨师,再对比在其他地方吃到的菜如何。他们把话题扯得远远的,被评论的人多多的。
除此之外,一些人还会拿个袋子装菜,打包回去吃。
对此,巩潆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即使这个菜真的很合她胃口,她也不敢这样。
更何况,打包的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她才不敢和老人抢菜。
不过,她不敢,林星朝敢。
吃饭前,林星朝拿了个干净的碗,悄悄注意着巩潆夹的比较多的菜。只要是她夹得多的,林星朝都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