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锁链有成年男子手腕粗,末端镣铐深深勒进谢无瑕的腕骨。
萧玦亲手扣上最后一道机关,玄色龙袍袖口擦过她染血的指尖:“爱妃就在这儿,好好想清楚。”
他转身时,谢无瑕看见他后颈的火焰纹在烛光下泛金——与陆沉舟的一模一样。
“陛下囚我,是怕我杀了你……”她轻笑,“还是怕我杀了‘他’?”
萧玦背影一滞,殿门轰然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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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响过,谢无瑕用金簪挑开镣铐暗锁。
这是陆沉舟教她的机关术,那年她十六岁,还不知天机阁少主与当朝太子实为一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拆了烛台,将滚烫的蜡油泼向纱幔。火苗“腾”地窜起时,她摸到袖中硬物——
幼帝给的虎符残片,内侧刻着“焚楼者生”。
烈焰很快吞没雕梁,谢无瑕却端坐火中,看腕间锁魂阵的星痕一根根亮起。
第八颗星璀璨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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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萧玦踹开燃烧的殿门,额角青筋暴起。他徒手扯断烧红的铁链,掌心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谢无瑕仰头看他:“陛下不是要天下吗?怎么来救我了?”
“闭嘴!”
他抱起她就往外冲,横梁却轰然砸落,封死了退路。
火海中,萧玦突然将她按在唯一未燃的玉柱上,眸色鎏金流转:“你赢了。”
他扯开衣襟,心口二十七道疤痕同时渗血,在火光中连成北斗九星:
“朕把天下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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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潮水涌来——
谢无瑕看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站在摘星楼顶,每一次都手持金错刀,每一次都刺入萧玦心口。
而这一次,刀尖抵住的……
是她自己的心脏。
“锁魂阵要的不是你的命。”萧玦(陆沉舟?)的声音响在耳畔,“是‘弑君者’甘愿赴死的魂。”
烈焰舔舐上他衣摆,他却在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谢无瑕浑身发抖。
原来所谓轮回,从来都是……
她一次次杀死自己,换他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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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传来禁军的惊呼。
“陛下!楼要塌了!”
萧玦充耳不闻,指尖抚过她心口星痕:“还差最后一颗。”
他忽然夺过她手中金簪,狠狠刺入自己咽喉!
鲜血喷溅在谢无瑕脸上,烫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现在……”他唇间溢出血沫,“你是真正的……永昭女帝了。”
鎏金瞳孔渐渐涣散时,谢无瑕终于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
不是恨。
是跨越二十七世,终于得偿所愿的……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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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瑕抱着萧玦的尸身走出火场时,大雪骤停。
幼帝率百官跪迎,却在抬头时露出诡异微笑:“母后,该举行登基大典了。”
他掌心躺着一枚完整的青铜鱼符——本该随陆沉舟下葬的那枚。
谢无瑕接过鱼符,发现内侧刻着新字:
“第九星,乃弑君者泪。”
她摸了摸脸颊,才惊觉自己……
竟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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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三年冬,女帝谢无瑕于摘星楼遗址种下一株白梅。
史官记载,那日天现异象,荧惑守心。
而无人知晓的是——
当梅树生出第一朵花苞时,青铜匣中的九星图……
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