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子时。
钦天监的铜壶滴漏刚刚报过更,长安城的夜空突然被血色浸染。
“荧惑守心——!”
老监正跌跌撞撞冲进太极殿,官帽歪斜,声音凄厉如夜枭。
“紫微黯淡,主大凶!陛下……陛下需即刻下罪己诏!”
龙椅上的萧玦缓缓抬眼,玄色龙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哦?爱卿确定那是荧惑星?”
他指尖轻敲扶手,殿外忽然传来震天喧哗。
谢无瑕一袭素衣立于宫墙,身后百盏孔明灯腾空而起,灯面朱砂绘就的星图在夜空中连成一片,恍若真正的天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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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谢无瑕秘密拜访了天机阁。
“我要一场足以乱真的‘荧惑守心’。”她将金错刀拍在案上,“代价?”
陆沉舟从机关匣中取出一套铜镜阵列:“九十九面凹镜,折射月光为血光。”
他指尖划过图纸上摘星楼的位置:“但最关键的是这个——幼帝必须在场。”
“为何?”
“因为……”陆沉舟忽然贴近她耳畔,“只有真龙血脉的眼,才能让幻象成为‘天命’。”
他呼吸拂过她颈侧时,谢无瑕敏锐地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像极了萧玦常用的龙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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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摘星楼顶。
幼帝裹着狐裘,小脸煞白地仰望“血色星空”。
“母、母后……”他拽着谢无瑕袖角,“真的是天罚吗?”
谢无瑕蹲下身,替他系紧裘衣:“陛下怕吗?”
“怕。”幼帝眨了眨眼,“但更怕谢丞相。”
她轻笑,将一枚青铜虎符塞进他掌心:“那今日,臣妾教陛下……如何让天下人比你更怕。”
子时三刻,当“荧惑”最盛时,谢无瑕牵着幼帝出现在城楼。
万民跪拜中,她高举虎符:“天象示警,皆因谢垣通敌叛国!”
暗处,陆沉舟操控的铜镜阵列突然转向——
“血星”之光精准笼罩刑场上的谢丞相,将他苍老的面容映得如恶鬼般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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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妇!这是妖术!!”
谢丞相挣扎着嘶吼,却抵不过民意沸腾。
“杀谢垣!平天怒!”
“请陛下顺应天命!”
声浪如潮,幼帝在谢无瑕示意下颤声开口:“朕……朕准奏。”
萧玦始终冷眼旁观,直到刽子手刀光落下,他才忽然起身,玄色衣袖翻飞如夜鸦振翅。
“谢爱卿既已伏诛……”他似笑非笑看向谢无瑕,“接下来,该轮到谁?”
话音未落,谢无瑕袖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
匣底星图上,第八颗星倏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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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谢无瑕在寝殿拆看密报。
谢家二十七名死士已诛,唯剩青鸢下落不明。
烛火“噼啪”一爆,她警觉抬头——
萧玦不知何时立在屏风后,手中把玩着那枚本该在幼帝处的虎符。
“爱妃好手段。”他轻笑,“可惜漏算了一点。”
“哦?”
“伪造天象需钦天监配合。”萧玦将虎符按在案上,“而现任监正……是朕的人。”
谢无瑕瞳孔骤缩。
难怪陆沉舟坚持要幼帝在场——他早知这场戏需要“真龙认证”!
萧玦忽然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下次再用朕的儿子当棋子……”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心口,那里藏着青铜匣烙下的星痕:
“朕就亲手剜出你的‘第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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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幼帝登基大典。
谢无瑕凤冠霞帔,垂帘听政。
当百官山呼“万岁”时,她隔着珠帘与萧玦对视——
他卸了帝王冠冕,一袭玄衣立于丹墀之下,薄唇无声开合:
“这一局,算你赢。”
典礼结束后,陆沉舟在密道截住她:“师妹满意了?”
谢无瑕反手将金错刀抵在他颈间:“你故意让萧玦看破计划。”
“不。”陆沉舟笑着握住她持刀的手,“我是要你看清……”
他忽然拽开衣领,心口处赫然是与萧玦一模一样的疤痕:
“我们才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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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元年的初雪夜,谢无瑕独坐摘星楼。
青铜匣中,八颗血玉熠熠生辉。
只剩最后一颗……
就能终结这场轮回。
楼外忽然传来幼帝的哭声,她推开窗,看见萧玦正握着孩子的手——
在雪地上画北斗九星。
最后一笔落下时,父子俩同时抬头。
月光下,两张相似的脸上……
浮现出如出一辙的,冰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