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冷得像一层薄霜。

沈妩的脚步突然顿住。

防火门旁蜷缩着一个男人，像一片被暴雨打落的枯叶，摇摇欲坠。

苏父的驼色旧毛衣袖口磨得发亮，袖管下露出的手腕嶙峋如枯枝，指节死死攥着那张死亡通知书，指缝里还沾着医院食堂的廉价油渍——他大概连擦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妩原本不想管的。

直到那个男人嘶哑的呜咽刺破消毒水味的空气——

“皎皎啊……”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得不成调。

“肿瘤科的催款单还压在枕头下……你妈今早又吐血了……”

一张褶皱的CT片从他口袋里滑落，沈妩低头，看见上面触目惊心的阴影——比最初的诊断扩大了许多，像一团吞噬生命的黑雾，无声地宣告着绝望。

“我一个弱男子……怎么撑起这个家……”

飘在空中的苏皎皎心脏狠狠一缩，眼眶酸涩得发疼。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和爸爸。

沈妩走上前，指尖微微发颤，递出几张纸巾。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像是怕惊碎什么——

“您是……苏皎皎的父亲？”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母亲怎么了？”

苏父抬起浑浊的泪眼，皱纹里嵌着疲惫。

他接过纸巾，却只是攥在掌心，任由泪水洇湿纸团。

“你是皎皎的同学吧……” 他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枯木，“谢谢你还来看他一眼。”

纸巾被揉皱的窸窣声中，他忽然崩溃般弓下腰：

“他妈妈……胃癌晚期了。昨天听说皎皎没了，一口血吐在病历本上……医生刚才说，最多三个月……”

沈妩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周阮软在私人医院体检时，还笑着抱怨“消毒水味真恶心”。

沈妩的声线绷紧，像一根将断的弦。

苏父的眼泪砸在CT片上：

“小宝昏迷了好些天……病危通知书签了三回。是皎皎跪着求人借钱，才凑够手术费……”

沈妩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曾讥讽苏皎皎“连妹妹的医药费这个理由都要编来骗钱”。

而此刻，程九指间明灭的烟头，正灼烧着她最后的侥幸。

她缓缓转头，目光如刀：

“解释一下。”

程九嗤笑一声，烟蒂碾灭在脚下。

“行啊，反正阮软给的封口费……也不够买我良心了。”

她歪头吐出一口烟圈，“一百万，改两份资料——妹妹的‘重伤’变‘擦伤’，他妈妈的‘胃癌晚期’变‘体检正常’。”

沈妩的冷笑让空气结冰：

“现在才说，是等着抬价？”

“两百万买真相，小沈总不亏。” 程九咧开嘴，“对了，那些说苏皎皎‘滥交’的聊天记录……全是阮软P的。”

她那时候干了什么呢？她回敬的是一句：“真脏。”

“原来……” 她喉咙里涌上铁锈味，“是我亲手把他推下去的。”

程九吹了声口哨，U盘抛进她掌心。

“证据在这儿。不过……” 她指了指太阳穴，“你骂他‘下贱’的那些话，可没人能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