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然平静地坐在病床上。因为寒冷而造成的冻伤早早地在他昏迷的时候痊愈了。

现在只剩心里的创伤久久不能弥合。

要说出去吗？顾清泽形象在人类的面前再也无法挽回。他只是个身负奇亚人血脉的伪君子。

不说吗？只把这个秘密留存在自己的心底。为他编造一个已经牺牲了的荒诞的谎言？塑造一个他救世主的英雄形象？

漾然感到一阵心累。

漾然从小到大遭遇的事情似乎是别人给他预设好的。这件事没由来地要由他自己决定。

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玄知戮和孙池野走后，杨朝悄然来到了房门前。病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漾然开口道。

杨朝一愣，之后缓缓推开了门。

“好些了吗？”杨朝轻声问道。

漾然点了点头。

“你救了孙池野。你拯救了人类。”杨朝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神情认真地说道。

漾然没有做什么回应，只是垂眸看着前方。

杨朝看着漾然沉默的模样，心里一阵不好受。她认识的漾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即便有些让人讨厌，但是她还是更喜欢原先的漾然。

漾然，就应该像他的名字一样啊。

又是沉默了一晌，杨朝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什么想和我还有别人说的吗？”杨朝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是怕再次触及漾然的伤疤。

漾然目视着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

杨朝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顾清泽…”这是他清醒以来发出的第一个音节。

漾然又收了声。转头看向杨朝。

“不要告诉别人，好吗？”似乎是恳求。似乎是保全那个人最后的尊严。

“好。”

“顾清泽，不属于人类。”漾然干巴巴地说出这几个字。

杨朝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什么叫顾清泽不属于人类？顾清泽属于谁？顾清泽属于奇亚人？

这种推论太过于荒谬，杨朝不可置信地望向漾然。

“他的生父是奇亚人的领袖。”漾然继续说道。眼里的愁云化不开。

杨朝反复咀嚼着漾然的话的含义。

她的眼里空余震惊。

“我是受他们的怜悯。才能活下来的。”

漾然把目光撇向一旁。他不想看见杨朝的表情。那只会让他更难受。

白色的被子被漾然攥出褶皱。

所以说，奇亚人对人类的一再纵容，只是为了顾清泽这个具有血缘关系的人吗？而不是他们真的藏得很好，奇亚人拿他们没办法吗。

想想也是，一个能把人类打到种族濒灭绝的敌人怎么会找不到他们的残羽呢。

他们所苟全的，不过是一场低劣的猫鼠游戏罢了。

漾然不想看到杨朝眼中的失望和落寞。然而他错了。

“你要接替顾清泽的位置。”杨朝声音坚定地说道。

“我没有这个能力。”漾然对灰败的生活似乎失去了信心。

“那你告诉我谁有能力？”杨朝看着他的眼睛，漾然却不想直视她。

熟悉的人再也说不出口。那只是一个叛徒。

“我不知道。”漾然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既然他们给我们死灰复燃的机会，我们不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吗？”杨朝继续说道。

漾然沉默着。杨朝的想法好天真啊。

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杨朝看了看漾然，又继续说道，

“顾清泽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除却你我之外，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为人类事业牺牲的人类身份的英雄。”几年的同窗杨朝怎么会不知道漾然的顾虑。

漾然即使听到了这句话，只是手攥得更紧，却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你好好休息。一周之后你就是信任的指挥官。”

“我说了我不行！”漾然抬起眼看向杨朝，语气重到自己都有些陌生。

道歉的话无从说起，漾然的气势又弱了回去。

杨朝意识到自己强加给他的责任似乎给他带来了过多的负担。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顾清泽在你心中的落差。可是要是没有他，人类也换取不到如今的一线生机不是吗？”杨朝郑重地望向漾然。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

漾然没有做声。

“人类的生存空间是很小，生存几率是很渺茫。可是不还是有那么一种可能性让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吗？”

杨朝继续说道，

“你的生命不也是顾清泽拼尽全力换来的吗？”

“否则，你以为奇亚人为何会救治你一个区区人类？”

“我不需要他们的怜悯…”漾然的声音说得上是有些愠怒的。

杨朝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他们给我们这个机会了，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复兴人类完成复仇呢？”杨朝似乎想换个角度继续解释。

漾然打断了杨朝的话说道，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漾然也确实需要缓一缓。

“我说的话你也别想太多。”

“你现在专心养病就好。”杨朝说罢，转身离开了病房。

漾然的状态，实在不能用乐观来形容。

也让其他人多多少少劝慰劝慰他吧。

杨朝往主控部走着，一路上尽是繁荣的景象。

人们的干劲似乎更足了。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远处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闪烁。

“以后就升你为副部长了！”孙池野笑着把手里的权限卡递给张扬。

“部长，这，我…”张扬一紧张就有些磕巴。

“你为你师傅和你师娘的感情培养做了莫大的贡献。如今你师娘心意已决，权限卡就留你那。别整丢了。”孙池野的金属耳钉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不行…不…不行！”张扬依旧磕磕巴巴的。

“元帅不知道的！”张扬继续说道。

“她没闲工夫管这个，别墨迹了嗷。先走了。”孙池野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张扬。转身去找玄知戮。

实验室的门紧紧关着。孙池野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玄知戮忙碌的身影。

“喂。”孙池野敲了敲窗户。

玄知戮抬眼看了一眼他又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博士？部长他……”一旁的助理看向玄知戮。

“不用管他。”玄知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滴管。

孙池野也不再打扰。一会望望天花板，一会靠会墙，又一会走两步，奈何就是等不到玄知戮出来。

总算是熬到下午5点，玄知戮才悠悠从实验室里出来。

孙池野见状立马迎了上去。

“老婆大人幸苦了。”孙池野边笑着边帮忙锤着玄知戮的肩膀。

“谁是你老婆？”玄知戮又羞又恼。

“老公辛苦了。”孙池野坏心眼地继续说道。

“你！”玄知戮被他气的不轻。

“错了错了，小鹿。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小鹿这个称呼却在此时让玄知戮觉得格外顺耳了。

玄知戮也不再计较，和孙池野来到了食堂。

食堂里人口众多，几乎每个人都是和颜悦色，再无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两人打好了饭，食堂还有很多空位，玄知戮却鬼使神差地对孙池野说道，

“回去吃？”

孙池野先是一喜，紧接着连忙回答道，

“好好好，都听小鹿的。”

餐盘放在桌子上，玄知戮坐在床上，孙池野则是坐在凳子上。

两人吃着饭，孙池野更多的是盯着玄知戮看。

“看什么看。”

“好看。”

“找揍。”

孙池野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两人正吃着饭，一条全频道的通讯在两人的通讯器里响起。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好。”是杨朝的声音。

“我是元帅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