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珈晔尽量不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太明显，她就这样侧卧着半撑起身体观察起面前的女性。

她身形清瘦，帽檐下只露出一双暗无生机的眼睛，其余五官都被宽大的挡脸帘遮得严严实实。

感受到司珈晔盯住自己不放，她也没有移动眼眸回视过去，依旧目不转睛地目视远方。

她看起来高冷得很，不像是冯骋所说的热心肠姐姐，司珈晔能感到越靠近她，身体越冷，特别是现在，无形的寒意似乎正从她的脚下漫出，一点一点地冰冻着脚下之人的身体。

趁着脚还没冻僵，司珈晔爬起来坐在长椅的另一头，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性：“请问，你在这坐多久了，冷不冷，要不要一起进去？”

她侧身，一只手放在两人之间的长椅上拉近距离。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在司珈晔忍受不住寒意、拿走放在长椅上的左手后，才用就近的右手擦拭被触碰过的地方，完事之后甩了两下手，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是在介意什么。

这是在……嫌弃自己？这家伙的举动让司珈晔难掩失落。

对方的外表和气息跟鬼很像，但是见识过樊居树的异能，司珈晔又觉得她可能是人，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在长椅上小坐片刻，终究是司珈晔忍受不了寒凉，她揉搓着皮肤，问出的问题全部石沉大海，更离谱的是，她的手臂在自己的摩擦下居然掉下两层皮。

可以确定是皮，不是泥。

司珈晔不打算再与这家伙接触了，跑出安全屋后发生的心绪混乱在寒冽的刺激下越发严重，鬼域带来的副作用和此女散发的寒气简直就是用钝刀慢慢切割她的身体。

司珈晔顿着足跑开，进入安全屋前回头瞄了眼，静坐如旧。

回到安全屋的前屋，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围坐在沙发上的人又多了两个。

这次误入鬼域来到安全屋的是一对母女，四五岁的女孩被毛毯包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此刻正被母亲紧紧的拥在怀里，女人乌青的眼圈嵌刻在苍白的皮肤上，头发枯燥，足以证明她的疲惫不堪。

手机除了没有信号，其他功能都能正常使用，现在的时间上2023年九月一日，凌晨十二点，安全屋里拖家带口的均已熟睡，角落里的女人貌似是忍不了樊居树的款语温言，捂住两只耳朵低声抽泣。

司珈晔捂脸苦笑，走过去蹲在樊居树身边细看起角落的女人，她面朝墙壁，躲在一张椅子后方，察觉到有人靠近，偏过头瞥了一眼。

光看面相，她的年纪也不大，跟樊居树不相上下，红着眼圈略有怯色，脸干净得像是被大雨冲刷过的玻璃，干净澄澈，见司珈晔蹲在自己身后，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淹没。

“走吧，”见她不再哭泣，司珈晔拍了下樊居树的肩膀，“我有点事要问你，挺重要的事，能帮我解答吗？”

这间安全屋限制了司珈晔的冒险心，她现在很想走出这里拓宽搜查范围，但是又不想一无所知地出去浪费时间，只能求问樊居树。

樊居树乐意之至，两人坐在桌边商讨。

“我问你啊小樊，你想离开鬼域回到现世吗？”

“嗯嗯，当然想！”樊居树坚定地颔首，担心吵到熟睡中的人，她放低声音高涨情绪，“我想让大家都能逃出去，小司也是，我们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司珈晔撑着下颌，眸中流露出歆羡和坦然，淡淡道：“我们合作，我不想成为阻碍大家逃离的拖油瓶，把你知道的关于鬼域的信息都告诉我吧。”

纠结地默然片刻，樊居树整理好措辞逐一解释：“想要离开鬼域，只有找到鬼的精神寄托，也叫精神支柱，只有破坏它们，鬼域和鬼才会消亡，我们才能彻底逃脱。”

司珈晔思考了一会儿，把许嘉悦鬼域里发生的事悉数告诉樊居树，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不过，”樊居树补充道，“那只小熊不仅是那位小朋友的精神支柱，从陪伴的时长上来看，它具有灵性，也是她的守护灵。”

守护灵方面的设定需要时间再做介绍，现在的关键主要注重在鬼域方面，所以樊居树并没有偏离主题。

“作为弱点的精神寄托可能没那么容易找到，而且，当中会遇到阻碍。”

“嗯……”樊居树挠挠脸，思忖一瞬后，说，“人的异能来自于守护灵，鬼的异能来自于他们临死前正在经历的最后一件事，那么在死后他们的异能就会与之相关。”

说到这，樊居树有些惭愧，她从挎包里颤巍巍地拿出一本笔记，坦白道：“很抱歉，小司，我所知道的关于故乡以外包括鬼域和守护灵在内的所有事情都是从这本笔记上得到的。”

她垂着头不敢再去看司珈晔：“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全知全能，我只不过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了解这个世界。”

“笔记？故乡以外？”

这孩子从小生活的地方难道与西岭不同？司珈晔翻开笔记本，页数很厚，里面的文字很抽象，像一堆乱码，压根看不懂。

“你所说的前辈，是这个吗？”司珈晔指着笔记本封面上的文字。

“嗯，她叫路顽石，是先我一步走出故乡游历四方的前辈。”说到这位前辈时她目露憧憬，思绪落回现实，她继而歉然地嗫嚅着，“前辈自创的文字有点难懂，我还在解读中，所以暂时给不了太具体的情报。”

“所以，真的非常很抱歉，我给不了太多你想要的答案。”樊居树心生负罪感，直接站在司珈晔面前鞠了个躬。

“不过我会极尽所能帮助大家离开这里的！”

她的声音有点大，角落里的女孩回望了一眼，憔悴女人怀里的小孩哼唧两声。

“好了好了，现在的状况可不允许你再徒增负担了，”司珈晔急忙揽住她的肩，“而且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走到这里啊，在你的带领下我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个太阳照不到的灰暗世界。”

“还有这些人，”司珈晔挨个儿指过安全屋里的人，“没有你，他们可能永远只能在这里被动接受不稳定的未知，所以啊，今天的我们可是拯救者，打起精神来。”

十秒钟在即，司珈晔倏地松开樊居树的肩膀转而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此时此刻，屋外闪过一道暗雷。

司珈晔没有把重担交给樊居树一个人承受，这样会增加心理压力，谦虚的她只好从中分杯羹了。

“小司……”樊居树泪眼朦胧地仰视良久，在司珈晔脸麻得受不了后退时，她缩手缩脚地步步紧逼，小心谨慎地避免遭受雷击，手不断伸出又收回。

司珈晔最终被她挤到墙角，肩背被这股夸张的情绪压制到近乎萎缩，她知道此刻不好拒绝，僵硬站在原地任由麻意游遍身体。

想到屋内还有熟睡的人，不能让雷声吵醒他们，樊居树放过了司珈晔，抹掉眼泪，神色坚韧了不少。

就在此时，后屋的走廊里传来哼歌声，司珈晔担心这颗小白菜遇到什么不怀好意的猪，闪身挡在樊居树前方。

声音是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发出者明显是男性，两人一前一后地靠近。

清洁剂的味道越来越重，厕所里洗刷清洁的动静十分麻利，很快，冲水声作为收尾信号提醒门外的偷窥者。

“哎呀妈呀！吓死鬼了！”

清扫完毕，一转身看见一个绿头发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男鬼身躯一振，拍拍胸脯直往后退。

“大叔，你是鬼？”司珈晔敏锐捕捉要点。

男鬼看着五十岁上下，顶着一头脏辫，身上的浅蓝色工作服上绣有一行小字，他指着自己的右胸：“对啊，看着几个字，地下13街，我可是这儿的优秀员工。”

厕所里被打扫得洁净如新无异味，的确令人佩服。

男鬼打量着两人：“你俩是人啊，来这干嘛？理发？推拿？洗浴？住宿？还是来找工作？”

说话间，他漫不经心地走到司珈晔身边，凑近那头绿发细看了许久，喉结滚动的频率堪比掉落在地迅速上下弹跳的弹珠。

樊居树则垂着头一个个地掰着手指，犹豫该回答哪个选项，司珈晔用肩膀撞开男鬼，瞪了他一眼。

男鬼被顶得撞到墙上，捂着后背疼得扭动身体：“哦豁，来头不小啊！”

司珈晔懒得听他废话：“所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想知道啊？跟我来。”男鬼招呼二人，提起清洁桶走出厕所。

总是固守在此混吃等死还不如就此放胆一搏，司珈晔跟樊居树对视一眼，想要彻底摸清这个鬼域的情况，看来只有跟着这只男鬼走出安全屋，抽丝剥茧地查出所有真相，才能找到逃生的机会。

与男鬼走出后门，长椅上的家伙已经离开，樊居树表示自己在巡察时并没有看见这类人，司珈晔也没过多在意。

男鬼带着两人走进安全屋后的荒草地，说这是其中一条员工通道，没有鬼带路人只能在里面晕头转向的摸瞎。

司珈晔神智尚清，没有用上风油精，再加上樊居树一直在旁边跟自己说话，让她的脑子里多些思考空间回答问题，这一路走的也算顺畅。

经过简单的了解，她们知道了男鬼是这里的清洁工，每天只在安全屋里的人类熟睡后打扫一次，平时还会有鬼前去补货，应该就是冯骋说的那些女鬼。

这间安全屋的存在的确是为了进入到这里的人类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安全场所，并没有其他意义。

不过司珈晔才不会轻易相信，毕竟这是鬼话。

男鬼说的各项服务也是这里的特色，经过司珈晔的理解总结，简单来说，这里接纳各类物种，不分人鬼，只要有所需，无论是享受生活还是求职，一手包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