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公子——璃王的第十个儿子,也是璃王最宠爱的孩子,出生时体弱多病,璃国最权威的药师诊断活不过十岁,就连占天师曾惊慌此子活不过十岁。
奇迹的是,他不仅活了下来,业精六艺,博通经籍,少年扬明,提及他,人们都会想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位公子就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没有见过他的人觉得此言夸张,见到他的人又觉得他比玉石还要温润,璃王贪图享乐,白泽公子掌权,璃成为四国之中最强盛的国家。
图拉尔不禁有些失望,他进宫门前,托了找来了一副宋玳的画像,画像的女子并无奇特之处,本以为是画师缺少技艺,今日一见,失望至极,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姑娘。
与白泽公子相差甚远。
白泽公子啊,你真是骗了我,早知道面前的人如此普通,他又何须亲自来一趟梧国。
宋玳见他微微失望,心中并不惊慌,反倒是退到身后,为使者让出一条路。
图拉尔似乎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白泽公子会看错了人,心中细细思索,脸上堆起笑脸,拱手行了一礼。
“敢问姑娘可是宋将军的女儿?”
宋玳微微点头,对图拉尔的问题并不惊讶也不好奇,就像问及路边的花草一样。
图拉尔提议,“听闻宋姑娘最擅棋艺,不巧了在下也对此道非常喜爱,遇到懂棋之人总想切磋一二,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脸面能与宋玳对弈?”
楼兰的其余人纷纷拒绝,甚至眼神示意图拉尔不要无礼。
毕竟宋玳是女眷。
可这人就是不死心,见到一个会下棋之人,都要上去比比,也不顾男女大防。
宋玳露出一笑,夹道前方,有一座凉亭,一旁生长着无人双手打开也未必能合抱的大树,炽热的阳光晒不到凉亭,石凳依旧冰凉,石桌并非普通的桌子,而是以棋盘为灵感设计而成。
她伸手示意。
图拉尔跟在身后,见宋玳示意他先下棋。
他苦练十年,自信从容的拿起棋子。
比起他眼中的自信与好胜心,宋玳姿态悠闲,整个人很平和,都说博弈博弈,博的是一个人的心,宋玳像拿起花壶,走在花园里浇花似的。
第一局。
宋玳胜。
第二局。
宋玳亦胜。
第三局。
宋玳轻而易举获胜。
若是图拉尔手中的棋子是用面团做的,早就被他捏碎了。
“再来!”他今日就不信了,他就算不能三下三胜,也不至于全部都输了吧?难道是梧国皇宫的风水克她,他抬眼瞧了一眼宋玳,莫非此女故意在他面前表示出平平无奇的样子,就等着他开口提下棋,紧接着把自己杀的一点颜面都不留?
看她无辜的神情,应当是自己狭隘了。
宋玳拒绝,“你……是在模仿别人的下棋方式吧,你的下棋方式有些熟悉,可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图拉尔惊讶,“我的棋可是白泽公子教的。”
“哦。”
比起图拉尔不敢相信有人与白泽公子博弈后,能让记忆模糊,他身为白泽公子的忠实崇拜者显然对宋玳有微微不满,若是她多说几口,他也懒得计较,她偏偏就吐了一个字。
宋玳缓缓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白泽公子的棋艺竟然退步了,让我有些意外。”
楼兰其余使者:真是口气不小。
“在下棋艺逊色,自然不能与白泽公子相提。”
“他的学生,为什么不能与他相提?”
宋玳起身就走,留图拉尔在一旁陷入迷茫。
楼兰王子与梧帝交谈过后,礼部的大臣在一旁开路,今夜会有一场热闹的宫宴,薛贵妃与许昭仪在各自的宫殿,焦灼不已。
小新一路跑了回来,在贵妃耳边说了几句。
“确定楼兰人会知道?”
小新点了点头,“薛夫人万无一失。”
薛娴瑶心中期待着晚上的宫宴,这种热闹气氛机不可失,比起薛贵妃近日忧心焦虑,她反倒是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养得不错,她天真地托着腮。
宽慰道:“娘娘何必忧心,楼兰王子见了宋玳一定会被她折服的,比起年幼无知的公主,聪明绝顶的姑娘更受人欢迎,就是不知道她这么聪明,今天晚上会不会藏拙。”
她心里划过一丝涟漪,低声道:“只不过是真的对不住宋玳了。”
这话自然不能被薛贵妃听见,她如今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让她下十八层地狱为代价,她都不会让玉安公主去和亲。
原本期待的晚宴被通知有朝中大事要谈论,女眷自然是不能去了,白白辜负了薛娴瑶的一番期待,不过她心中已经打定注意要偷偷过去,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灯火葳蕤,临安的晚上总是灯火通明,这里是国之命脉,里面住着最尊贵的人,自然而然有着最繁华的建筑、灯火、美食,以及每晚都会巡逻的士兵,他们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欢迎楼兰来此的宴会选在了园林,园林被一条小河将园林隔绝,灯火融进水里,水面印着岸上的人影,琵琶与竹笛交织,膳食宛如流水。
梧帝与几个楼兰使者相提甚欢。
楼兰王子法尔起身敬走,其余人回敬。
他脑后面扎了不少小辫,眉毛像一把利剑,“陛下,楼兰来此还有一事,楼兰地处于边境之地,语言粗俗,文化稀缺,戈壁的风沙刺破我们的肌肤,楼兰的子民一直仰慕着梧悠久的文化,生动的语言,土地的文化与自信深深吸引着脚下贫瘠的土地,我们来楼兰不仅是为了一年一度的朝贡,王派我们来迎娶梧的公主。”
这才是这次宴会的重头戏。
薛娴瑶女扮男装,混了进去,她一听,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抬眼看去,心里祈祷着陛下的拒绝,不曾想,他们长篇大论一番,将什么古话什么典故用了进去,又说了好几句文绉绉的话,天花乱坠的。
她听不懂什么意思。
宴会以“准”结束,图拉尔原本想多说几句,苏公公焦急地赶来,让梧帝不得不连忙抽身,剩下的官员说了几句,没了意思,宴会便散开了。
“图拉尔,你这一天都走神。”法尔踩在船上,影子与水交融,看不清情绪,比起方才的欢乐,此时夜色将他的眉眼添了一丝凉意。
他的半张脸藏在黑暗中。
“王……”
图拉尔心里复盘着输掉的三盘棋,以及那位女子嘴角从容不迫的笑容。
他突然发现,她与白泽公子有五分相似。
却也有五分不同。
俩人朝着偏僻处走,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下,“梧宫中的传闻你听说过么?我们的探子在梧宫内呆了近一年,最近传来消息,说宋将军的女儿宋玳与梧帝关系匪浅,比起几个年幼的娃娃,本王更属意她。”
图拉尔撇眉,“传闻而已,宋家当年欺压先帝,如今虽然和顺了不少,终究是躲在山后的虎,宋老将军本就只有宋将军一个独子,十几年前他负气离开了临安,独子跑到了边境,又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产生了一段情缘,不顾宋家的百般阻拦与她成婚,生了一女,宋家人本就不喜乡野女,若是她诞下的血脉有疑,定不会饶了她。”
“王,此话不可信。”尤其是如今是楼兰与梧的关键时刻。
法尔不在乎,仰头一笑,一只手搭在肩膀上,“这世上的奇事多着呢。”
他率先往前走了俩步,“你可听闻先帝的七公主?”
七公主,图拉尔心中浮起疑云,不过从法尔的语气中他可以猜出七公主没有封号,只是众多公主中的一员。
他们不是讲着和亲吗,怎么又扯上七公主了。
见图拉尔不解,他缓缓道:“史书上留不得一个女人的名讳,她生前并无封号,梧宫中专门负责记录此事的人对她的记录也不过寥寥几笔,她人生中最浓墨的色彩便是主动和亲,嫁过一个小族,不过梧人似乎觉得龌龊,小族被灭后,连名字都不曾记载,这位公主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你说这位和亲的公主有没有可能偷偷活了下来?”
图拉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太荒谬了!”
树林后人影闪动,法尔喝了一声,图拉尔冲了过去,却不见其人。
“抓住她。”
法尔动作矫健,眼见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他一掌拍了过去,人影十分轻盈地躲了过去,宋玳停住了步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停止,法尔眼见俩人就要撞上,来了一个急刹。
正欲动手,发现他的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他们原本处于偏僻的小林中,没什么人,为了追她,不知不觉跑到了大道上,高大的树木将拉长了影子,将他们一行人包裹,实则只要宋玳喊一声,便能唤来守卫的士兵。
图拉尔惊道:“宋姑娘。”
宋玳勾起一抹笑,“王子好兴致。”
法尔自然听懂了她言语的威胁之意,笑里藏刀,“宋姑娘也好兴致,这里的宴会刚刚结束,你就神不知鬼不觉过来了。”
“不过来怎么知道俩位客人偷偷议论家母?”
此时的汀州,正蒙了一层烟雨。
雅室的桌案上,一盏烛火上下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