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光晕在眼皮上是荧光色的红。
口渴最先唤醒意识,眼皮沉重、四肢酸痛,像历经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几乎丧失对身体的管理权。
她摆烂地平瘫着。
陌生的天花板、熟悉的身体反应,盛意几乎是本能地猜到喝下那一杯酒以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没关系的。
身体只是一副皮囊,她已经修炼出千锤百炼的内心,不会因此再受到任何伤害。盛意相当擅长自我安慰。短暂的调理以后,甚至可以自娱自乐——就当是锻炼以后忘记拉伸睡了一觉嘛——噢,她甚至在睡梦里燃烧了几百卡路里,太赚了。
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尽管原先的裙子不翼而飞,对方还是好心地给她换了一身睡衣,不需要烦恼穿衣问题。
太好了。
她又抻开领口,检查自己的皮肤。做好了触目惊心的准备,却碰了一个空——胸口、大腿,甚至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看后背,什么痕迹也没有。
太好了。
原来只是单纯地拍了照片?
几年以前她的相片已经满城飞舞了,不知道现在根本不起作用吗?一面在心里鄙夷作案者的拙劣,盛意一面低头洗漱。水冲进眼睛里,鼻腔却一瞬间酸了。
水流拧到最大,发出的声音也是有限度的。
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男性走路的步伐更重一些,鞋底与大理石地面发出轻闷的声响。
嗒、嗒、嗒。
愈来愈近,直至在停在洗手间外,她的身后。
盛意屏住呼吸,将梗在喉咙的情绪咽回胃里,伸手拽下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捂住湿漉漉的脸。
对面先开口:“醒得挺早。”
——
音色冷的、淡的。
从未觉得自己对声音的印象如此深刻,即使是陌生的温和口吻,从第一个音节的咬字便认出。
梁雾青。
这个名字竟然如此有魔力,她精心架构的层层防线、保护,摧枯拉朽地崩塌。
她按着毛巾不敢松开。
使劲地憋着气,试图将再次上涌的情绪咽回去。
“怎么了?”
他揭开她的毛巾,轻松地。
如同揭开最后的一层壳,二十四岁女孩的惊惧、无措,与眼泪一起掉了出来。
她埋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手臂死死地环抱住他的腰,脊背因为吞咽哭声不住地抽动。
她不想哭。
——尤其在梁雾青的面前。或许是因为丢脸,他曾经数次告诉她裴暨不是良配、不是善类,她自以为能够把控一切,终于栽了个跟头。
牙关用力地咬紧,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全神贯注做好回击他冷嘲热讽的准备。
“没事了。”
他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三个字。
盛意自认为是坚强的。
以前大大小小的事发生,她起先是会哭着寻求父母帮助的。但是,他们向来无力解决,只能卑躬屈膝地去求助其他人,于是她再也不提了。
没事、放心、我能搞定。是她最常答复的几个字。
然而此时面对梁雾青,所有的委屈如洪水爆发,拦也拦不住。
她就是想对他哭。
她就是想告诉他:她很害怕,需要很多很多的安慰和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