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视频里初雪已经在北方潇潇洒洒走一回。而我们这里由于经纬度不高,很难看到雪花飘落。至少,我在这里住了四年多,从未见亲眼见证过。但也不妨碍大家对冬天的期待。这不,初雪花束订单,来了一单又一单。
我将雪柳花、蝴蝶兰、骄傲玫瑰、白掌、白色大飞燕等花材配齐,跟着唐舜华螺旋手法一次高高低低加入这些大白小白。再配上白色风华纸,将初雪的白色世界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这束初雪,我感觉身边真的下起了娇小而柔弱的雪花。一片两片三四片,慢悠悠地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喧闹与嘈杂,化为静谧和柔情。
“你们老家会下雪吗?”唐舜华将包好的花束并排放在桌上,继续看手机订单。
我回忆着老家的人和物。自从毕业后,自从选择了留在这里,我就没有回过家了。我爸一直偷摸摸地支持我。我妈直接和我冷战到底。至今都没有开口和我说过一句话。就算我给她买了礼物,她也原封不动地扔在我的屋子里。好在都是些衣物,不过期。但这也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暗示。要是我回去,也就是宣告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是卷铺盖走人。回了老家,便不能再出来闯荡了。
为了这一方的自由,我可是咬紧了后槽牙,宁愿蜗居在唐舜华的花店,也坚决不打道回府。所以至今,我依旧没有向他们吐露实情,包括我爸。现在的最佳退路,就是拼上气运,考研上岸,那我还有机会继续赖在这里。
说到初雪,在我极小的回忆里,的确有浓密的大雪飘然而落的时候。但随着大环境的回暖,老家的雪,也只有在郊区才能铺上冬雪棉被了。我们住的城区,能羞答答地飘会儿小雪,都算不错了。
还记得高三那年,见窗外突然飘起了指母盖大小的雪花,可把大家乐开心了。课都没有上,纷纷冲出教室,用手接一接这祥瑞的恩赐。可惜好景不长,没下十分钟,就被拉闸了。瞧操场上,连薄薄的一层,都没有。
但望着玻璃窗外,这明晃晃的冬日暖阳,a城怕是城郊都是一派如昨。这一比较,我还是有些欣慰的:“雪虽不大,但总要下一些。”不然,冬天还叫冬天吗?我反嘴一问:“你上次看见下雪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没有让她思考多久:“五年前。”
这一算,难道和我高三那一年,看的是同一场雪?没想到看似无关系的我俩,竟在多年前,相隔这么远的地方,有了这般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高兴着:“是高三吗?”见她点头,我更激动了:“那我们都看了同一场初雪。”为了加重强调,我还特意顺手拿起雪柳花摇晃起来。
她也被我带动的有些欢喜,拿起多余的蝴蝶兰,和我一起幼稚地摆动。仿佛我俩又回到了高三那年的初雪,隔着回不去的时空,来一场迟到的回应。
屋子里的暖气足足的,被养得很好的花儿们朵朵精神饱满,点都没有因为入冬了,而受到丝毫影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日历上划去的时间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备考的时间不多了。不知第几次摊到在桌子上,盯着怎么也看不完的资料,心里又冒出了想放弃的泡泡。
咚咚咚,十点半,真准时。
我打开门,看着唐舜华今夜给我准备的桃胶西米露,心里的感动卷起阵阵愧疚,将做逃兵的想法一下子又赶跑了。
我没有接过杯子,而是主动上前抱住她,疲惫的身子骨挂在她的身上,娇弱的语调开始喊起:“唐唐。”我的好战友。
虽然刘萌萌会在线鼓励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虽然康健同我一起备战,但书呆子带不动打工人。而我们的唐舜华好室友,真的做到了朋友的本分与情分。在老板的可宏观调控下,绝不让我加班。在同一屋檐的近水楼台好观望后,不是家务分担就是宵夜加持。毫不客气地说,她比我妈在高三支持我高考时,还要尽心尽力。当然,我备战高考,主要是我爸跟进。但,她这份友情,真让我感激涕零。
尤其是现在,越临近考试,心里的紧张与日俱增。没有她在行动上的鼎力支持,我可能真得撑不下去。现在的我,身兼工作的我,真的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考试费交了,却临战脱逃。有些时候,不应战,反而心里会更好受些。
“复习很累吗?”她将就着我的抱着她的姿势不动。
我将被知识风暴席卷后的头搭在她的肩头,有气无力着:“太累了,比我高考还累。”
为了不让我爸担心,我可不敢说自己在准备考研。这条道,去年回家过年,我妈曾经提过一嘴,只是被我当场回了。只是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我闭紧了嘴巴,等笔试过了,再上报回家。没过,就默默地算了。
“我看今年考研人数又增加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肯定很难。”
跟唐舜华住一起,快大半年了。朝夕相处,我俩的关系越发亲密。我毫不保留地在她耳边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像木棉花掉在地上:“难于上青天。”突然,我又满血复活,握着她的肩头,兴高采烈着:“还好红尘有你作伴。”说完,我拿走她为我做的西米露:“谢谢唐唐。”继续蹲在桌边,继续啃食桌上一堆堆的白纸黑字。
最后半个月,康健提出一起复习。地点约在了他家附近的奶茶吧。利用我下班后的两个小时,两人相互提问,查缺补漏。我本想着来去有些远,但尝试一次后,我发现他的准备更加充分,可填我很多不足之坑,便不怕舟车之辛苦。
唐舜华也特别体谅我,工作上的事情,总以我的备考为先。喜得我铭记在心,做好了考完试,就加倍做她的好牛马。
a城虽然没下雪,但气温也在几度徘徊。我裹着长款羽绒服,手持笔记本,背上双肩包,吃了唐舜华为我准备的鸡蛋牛奶面包。
温热的鸡蛋我在手心,我朝她的房门瞧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来的?现在走了吗?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我把两个鸡蛋都吃了,便踩着轻快地步伐去赶地铁。
途中,收到了懒猫刘萌萌特意早起给我发的加油信息:蟾宫折桂,成功上岸。
我连发三个努力的表情回她。
康健的信息也来了:出门了吗?
我回着:嗯,在地铁上。
他继续:大门口等。
我回:好。
放好手机,我环顾四周,周六的早班车,年青人却不少。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翻看资料,还有的戴着耳机。看来跟我一样目的的人也不少。无形的压力在空气里蔓延。心里的紧张如浪潮,一个裹挟一个,越卷越大,血液开始沸腾。
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在我的脑子里敲响。我的退路只有花花世界吗?可我不甘心。正如刘萌萌随时对我的警醒:花店打工,终不是长久之计。
这个念头一起,我的思绪便提前开始焦虑了。心头的不安一秒盖过一秒。尤其是感觉其他人比我准备得更加认真,我更焦灼。握紧书包肩带,又有了想拔腿离开的冲动。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我出来一看,是唐舜华发的图片。背景,很明显是在客厅拍的。与平日不同的是,茶几上多了一个用粉色花瓶装的一束白色蓬莱松。我会心一笑,烦躁的心情一下子被这干净自然、简约温馨的礼物抚平了。
紧接着,她发了文字过来:放轻松。
我将图片设置成背景图,再回复她:遵命。
为了让我好好考试,这两天,唐舜华给我带薪放假。但可要累了她,因为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花店的生意又迎来了一场小高峰。提前预约圣诞花束的订单不少。她早出晚归,我也无暇顾及。只能在最后一科结束后,拒了康健的放松邀约,直奔花花世界,重归我的牛马身份。
她看到我的第一句便是:“考完了?”
我简短的嗯了一声,将背包一放,围裙一戴,再无二话,很麻溜的拿起单子,再拿起她的手机对照花束模板,便从花架和鲜花保鲜柜里挑选冬青、诺贝松、落雪红玫,当然还有松果和大红苹果。为了迎合市场的变化,处了常规的花束,还有抱抱桶、花环。只要客人有需求,我们的目标就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虽说过节在后天,但今天我们加班加到第二天。不停地打圈、剪裁、上包装。眼里除了红色就是绿色。整个身心都疲惫不堪。加之我白天已经用脑过度,到后来,真的是机械性的往里加花材,整体美观,完全顾虑不到。
变成机器人的我,做完一个就向唐舜华提交一个。她在我的基础上,进行二次调整。紧赶慢赶,总算在两点结束了战斗。
回家的路上,唐舜华骑着电动,我靠在她身后,又冷又静的街道依旧有车子在低啸。我却不怕。因为太累,我干脆抱住她,让这些一带而过的声音成了我的助眠曲。
唐舜华账本:蓬莱松,客厅一束,自消。
蓬莱松:可制作成不同颜色的永生花,多用于花艺作品中。寓意长寿、吉祥、招财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