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拍版了,我便开启了和唐舜华形影不离的日子。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归家。温暖的晨曦与皎洁的白月光,见证了我们俩的朝夕相处。
作为唯一的老板和同事,她既要教我知识,还要上手指点。工作量仿佛比以前更多了。好在我这个员工,是个及其务实的人,为了起到员工分担老板工作的作用,十分勤奋好学,不懂就问。一周试用期,可是学得满满当当。口袋里的小小笔记本可以为证。
“老板。”我喊了一个星期了,简直不要太顺口。
“你,不用叫我老板。”唐舜华手里拿着形如柳条花胜雪的雪柳,没有直视我,反倒有些为难地开口,“我,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说完,她有些急促地将雪柳插进花泥,调整着它自然随性的姿态。
我也拿着手里的伊犁弗朗,微微皱起眉头,为难地认真思考着:唐舜华?舜华?华姐?华华?舜舜?唐唐。。。。。。哎呀呀,这个问题可比我手中的手打小花束不知难了几倍。
在我还没有想到恰当的答案时,她又主动开口,直接拨开了我的迷雾:“你,可以叫我唐唐。”
唐唐。糖糖。这名字,一听就好甜。再瞧过去,她手中的粉雪山已经落在了雪柳之间,恰如初春,温柔而又浪漫。再来几支白桔梗提亮。真真是约会的好帮手。
既然老板都亲自开口了,我自然是不会拒绝,连忙狗腿上:“唐唐。”第一次喊,我俩都有些不好意思,仓皇的四目一对,便立马错开了,但交流还得继续:“雪山家族,有粉雪山、糖果雪山、蜜桃雪山、桃红雪山、樱桃雪山。”
听到她简单的嗯了一声,我又继续开始表现自己勤奋努力的态度,举起手中的弗朗花:“弗朗还有卷边弗朗、拉丝弗朗。”我个人特别喜欢卷边弗朗,大波浪般翻涌的花瓣,让花朵更多了一份舒展的灵动。是大自然的随性与恣意。
拿着手中花,却贪念着它的姊妹,此刻的我摇身一变,活脱脱成了一枚渣女。这般想法,引得我自己都笑了。
“怎么?”她闻声偏过头来,手里的粉雪山衬得她粉嫩的脸颊更加娇嫩了。
我不禁问了个不搭边的话:“你,多大了?”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悄悄琢磨。纵观唐舜华,她怎么看都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
她转过去,将粉雪山留在它的专属位置,然后告诉我:“22。”
这答案虽在我意料之内,但亲耳听到,还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横看这间小小的花店。虽不大,但五脏俱全。一个22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工作单位。而我这个和她同龄的人,却沦为她的打工仔,可真是混得十分落魄。这么一对比,我的心突然一沉,手里的弗朗感觉重了许多。
她并没有选择停下来,一边继续加花材,一边继续对我说:“我高中毕业,就没读了。”
听她这么云淡风轻的一说,我心里的负担感瞬间轻了许多。转而一算,她可比我早四年就踏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我要是奋斗四年,能不能?我的目光在这间小花店里探索着。一份迷茫在嘴里蔓延开。。。。。。
最后一支弗朗被我固定好,我抽出黑色石纹纸,将奶油般秀色可餐的弗朗花束包住。好似白云被黑城裹挟。心里有些淡淡的忧伤划过。总觉得我们的差距,不只是四年的时光。
昨天,刘萌萌问我对未来的规划,我竟一时语塞。虽然,她的提醒很直白,但也切破了我暂时安逸的现状。难道你想在花店打一辈子工?这句话终结了闲谈,也让我彻夜难眠。而此刻,她略带严肃的质问,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是呀。我拿起小花束左右打量,思绪在焦灼的沉沦。难道我的余生真的已经在此刻定格了?要是我爸妈知道我的现状,他们不失望吗?我堂堂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居然蜗居在这小花店里,了残此生?我的人生,还有可能吗?要不,我忍一时的挨骂,还是灰溜溜地回老家?总好过在这里荒废了十六年的刻苦学习。
正在我意志越发消沉时,唐舜华轻如山间薄雾的声音又慢慢响起:“其实,我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就赌气离家出走了。”
她为什么没参加高考?她居然会离家出走?她怎么又回来了。。。。。。太多的问题如爆米花在我的大脑里,嘭一声,炸开了。
这惊天大雷,劈得我直接从自己的愁云惨淡中来了精神,浓浓的好奇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望向了她。她手中的大花束造型已经搞定,也开始加包装了。
见她伸手过来拿牛奶棉,我立马递上。她看着我,嘴角似有又无的一笑,继续转去打理自己的花束。这一笑,好似深山大湖,被山风轻轻一带,撩起一缕细细的波纹,转瞬便静谧的湮灭在波澜不惊中。不细细去留意,只会让它悄悄溜走。
她不想说吗?我要追问吗?我可以问吗?这些问号被她不可察觉的微笑带走。我闭好自己的嘴。希望湖泊岁月静好,山风勿再打扰。
她将大花束抱起来,向我展示:“好看吗?”
粉嫩娇俏的花儿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看不清的外廓。我很负责地告诉她:“好看。客人一定会喜欢。”
其实想想,她的事业虽比我成功,但她的家庭从丝丝缕缕中,能猜到,并不美好。不然,也不会有离家出走,归来已是一人独居的现状。她的家事,我虽万分好奇,但也不该多问。更加不能是因为八卦,而窥探她的生活。
她难得嘻嘻一笑,然后拍照给客人验收。我们这无厘头的话题,似乎就这么过了。
没过几天,刘萌萌又主动找我:玉玉,要不你试试考研?提高学历,工作机会会变多。
这个新思路,我倒是第一次有了想法。毕竟,考研在十二月,现在快十月,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我的确可以试一试。
听到我有意,刘萌萌又给我点明了前进的方向:要不,你就考我们学院。还可以向辅导员咨询。你忘了,康健就是准备考我们学院的研究生,跟辅导员要了不少资料。
提到康健,我的确忘了。他不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准备考研的人,但是唯一一个考本校本院的。
被刘萌萌这么一点,我有些局促着:平时没什么交流,这会儿去找他,会不会很尴尬?
仿佛是刘萌萌要去考,这鸡血打的:怕什么怕,大家本是同班生,相互扶持本应该。你要是不敢,我去给你要资料。
我立马打住:不了,我自己去。
自己的事情,让别人代劳,也太怂了。
我在班级群里找到康健的微信,犹豫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点开了,主动向他发出邀请:我是你的同学,温玉。
正在我焦急等待回复中,唐舜华的信息来了:明天我要去花材市场看看,麻烦你一个人守店。
我立马回过去:好的,你放心去。
这样亲切的好老板,我还是很喜欢的。但是,花店小工。这个标签,我也只敢给刘萌萌说了。而她,也毫不避讳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搞得我现在一半庆幸一半忧伤。
生活呀,真真给我上了一课又一课。我无力的向后躺去,仰着天花板大笑。
快十一点了,我了解完康乃馨的品种,准备就寝时,康健的回复总算来了。
我立马给他打招呼: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温玉。
他简单的回复,直切重点:有什么事?
我的手指徘徊三秒,提起气,还是敲下了自己的问号:听说你准备考我们学院的研究生,请问你都看了哪些资料?
他直切要点:你也要考?
这直白的,我隔着屏幕点点头:是的。
他的第三问来了:你准备考哪个导师?
这个问题,我有准备:韩家瑞。
没一会儿,一个资料包发了过来,他的留言也来了:这是辅导员给我的资料。
我连忙作揖:谢谢,谢谢。
等了三分钟,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猜他已经结束了这场短暂的打扰。便立马转存文件。一打开,密密麻麻的资料如沙尘暴,席卷而来。我两眼一傻,心更沉了。
这份沉重的心情,我自然得找人分享。而刘萌萌又成了我的首选:萌萌,你知道有多少资料要看吗?我把截图发给她。
她没一会儿回过来:加油吧,考公的资料比它也不少。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你尝尝我曾经泡在题海里的苦味了。
看着她发来的笑,我哼了几声:塑料姐妹花。
她嘚瑟着:翻来又翻去。
我噗嗤一笑:要是我考上了?
她回着:请你吃大餐。
我又问她:要是我没上岸?
她回着:请你吃肯德基。
我连发三个鸡腿给她:我要吃奥尔良烤翅。
她接着:再给你配可乐与薯条。
唐舜华账本:她的第一个月工资,得准备了。
弗朗花:别名,非洲菊,扶郎花。全年开花,花色丰富,世界最畅销的“四大切花”之一。花语,热情、大胆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