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指算得不错,还没撑到三个月,师傅就告诉我公司下个月在人事上的决定。虽然心里已经给自己打了强心剂,但真的听到,心里还是顶失落。
瞅瞅这个月的花呗,心里又是一阵拔凉。再看看自己的工位,其实没有太多自己的东西,所以,也不需要太收拾。电视里的那个纸箱,我怕是用不着了。唯一花时间的,是和做过短暂同事的好战友们告别。最后师傅和我拥抱作别,挥手不回头,尽量留个潇洒的追忆。
到小区,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回来。坐在石凳上,我含着买一送一的棒棒糖,放眼望去,这会儿连小学生都还没有放学。我只能瞅着无事遛弯的老大爷老大妈消磨时间。
糖还没有化一半,我居然看到唐舜华抱了一大堆东西,仿佛是一座大山。颤颤巍巍地,马上要塌方了。我立马一个箭步上去给她化解了危险:“你怎么买这么多。”一看,就是刚从菜鸟驿站拿回来。只是没想到,还没到双十一,她就开始血拼了。
减负的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转身看向我:“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解聘了,干脆避而不答,直接点了个小头。她理解错,就不能怪我咯。
她立马向我投来了请求的目光:“那你能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到花店吗?”
虽然我已经不在安安保险了。我手头上的单子也移交给了别人。其实,也只有唐舜华这一单。但秉着自己拉来的客户,还是要好好报答的心情。并且我也没事,便答应了她。
我俩左一袋右一箱的往花店走。还好这会儿地铁人不多。
看着脚底这些东西,我不禁好奇着:“你怎么买这么多花到家里?”
她正忙碌地回复手机:“这批的地址写错了。正好有供应商搞活动,就多下手了些。”
“花的保质期不长吧。这么多,卖得完吗?”刚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用词不当,立马纠正,“我的意思不是你卖不完,而是担心花期。”可是我感觉这解释就像破网,越缠越多。
可她似乎并没有太介意,而是继续耕作在手机上,顺便告诉我:“过两天就是教师节,向日葵很好卖。而且,它的花期十天以上。没问题。”说完最后三个字,她还特意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算是给我的定心丸。
我哦了一声,默默地坐在她身边,想着时间可真快。对面显示马上就要到站了。我没来由的突然有些感伤。我从母校毕业已经是上半年的事了。而我们的教授不知道又要为难哪些稚嫩的学弟学妹了。不知道他们今年会不会组织给辅导员也订一束向日葵。
帮唐舜华把东西都搬到了花店,我的确有些累了。她也很客气的,给我倒了杯水。我则看她把东西运到后屋。我则把杯子一放,继续好人当到底,帮她把东西又转到后面。
掀开帘子,我第一次走进来,发现这里和外间差不多大,中间的大桌子上摆着各式工具。四周摆放的也是和花有关的东西,还有几箱没打开的盒子。有一个桶,已经装了许多向日葵。
只见她麻溜的把纸盒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操起剪刀就开封,里面被白色的纸包裹的向日葵终于露了面,像极了一个个害羞的小娃娃,垂着脸,不好意思见外人。她则十分有架势地打量着花束,然后将它们放在一边,继续开下一箱。
我端着杯子在一旁的高凳上看她认真地工作。她乐此不彼地开出了小山堆的向日葵。你挤我我挤你,还被绿叶们压得笑脸更小了。如果它们能开口,现在满屋子肯定闹腾翻了。
见我还在,她直接使唤上了:“你能帮我把那边的桶接满水吗?”
我跟着她手指,找到了水桶,还不止一个。我点了下头,将水杯放下,用旁边的水管将水引水桶,问了声:“只接一个还是都要接?”
她扫了眼花,再看了眼桶,眼镜后面的眼睛一眯:“都接上。留一根手指头的位置。”说完,她便不管我了,继续拿剪刀开始对花们进行裁剪。
水接好了,我走过去指向她剪好的向日葵:“这些直接放进去吗?”她看看点点头,我便继续帮她。她也好专心工作。
没想到,向日葵多得差点没装完。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订了多少?”
她将桌上多余的垃圾清理进垃圾桶:“一百多支。”
我一听,更惊了,指着哪些蔫达达的向日葵:“感觉它们都要在运输中散架了,会有这么多人买吗?”这可不是我打击她,而是我亲自经手的花,它们的状态我最了解。人嘛,花钱,肯定要物超所值。这么没精气神,还怎么送人?
对于我的疑惑,她边扫地边解答:“经过长时间的运输,花朵们都会出现脱水的状态。等他们醒够水,自然就容光焕发了。”
我突然了悟:“怪不得要养在水里。”突然,我笑道:“看来不光女儿是水作的骨肉,花儿们也是。难怪女生这么喜欢花。搞半天,大家都是水作的。”
对于我的胡言乱语,唐舜华停下了扫帚,看着我,扶了下眼镜。我正尴尬时,她却点了头:“你这个想法很不错。”
对于反射弧较长引起的延迟认同,我已经接受,嬉笑着:“我就是突然想到了。”然后赶紧换话题:“这么多花,就你一个人,能包完吗?”
她看了看水桶里密不透风的向日葵:“不够,就请人。”
听到请人两个字,我突然像课堂上想要踊跃举手回答问题的小孩,没忍住,还是战战兢兢开了口:“你请人,一天多少钱呀?”
“一天零工两百。”她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开始去倒腾向日葵,真怕它们挤伤了。
我心里有个小鼓在不停地敲。最后,我还是得向现实屈服。迈着沉重的步伐,我提心吊胆地走到她的身后,不好意思开口却不得不张开了嘴:“我,能来试试吗?”
这个问,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眼神如火,烧得我脸颊开始发烫。之后她却问了句:“你会包花吗?”
居然不是怀疑,也不是调侃,而是没有拒绝的尝试。我立马成了被老师提问到,必须认真作答的学生,非常认真着:“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为了抓住这个机会,我立马表态。
她也不光问,直接从旁边的花桶里抽了支红色的玫瑰走到桌边,然后拿起剪刀就是手起刀落,随后从纸桶里抽取一张像棉布似的纸,折起来,前一张后一张,用胶带固定,再配上一张牛皮纸,继续用胶布固定。最后用白色的丝带扎出一个蝴蝶结。简易的单支玫瑰就做好了。
这行云流水地速度,看得我都想给她一个鼓励的掌声了。可她下一句话,我便想当场石化了。
“你来试试。”她将花放在桌上,重新给我挑了支红玫瑰。
我仿佛重新回到了临考前的紧张状态。想落跑,却迈不动脚。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跑的资格。为了两百个大洋。我必须硬着头皮往前冲。
站在桌前,接过她递来的红玫瑰,我感觉自己捧上了一块烙铁,烫得我心都跟着抽抽。我在脑海中努力倒带,回忆她刚才的动作,却发现隔行如隔山。我真的要变成化石了。
她也看出了我的窘态,既没有嫌弃我,也没有喊叫停,而是又抽了支红玫瑰走过来,亲自指导我:“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提前准备下单的向日葵花束。单支居多。你就包单支的。你先用剪刀平剪。”说着,她便以自己手中的玫瑰为例,让我照猫画虎。
我怦怦跳的小心脏,在她慢条斯理地指导下,缓了不少。虽然这里的灯光挺亮的,但我感觉她的身上更亮,仿佛有一层来自太阳温暖的光晕。而她身后朵朵向日葵,个个小太阳,照得我散去了这几日的阴霾,只想跟着她好好学艺。
在浪费了她四支红玫瑰后,我总算做出了让她点头满意的单支花束。看着桌上被我当试验品的可怜玫瑰,我内疚着:“不好意思,用了你这么多红玫瑰。要不,你从我的工资里扣。”
她拿着我成功的玫瑰多角度审查,摇摇头,实话实说:“这几只快开败了。我也是留着练手。”
听她这么一说,我更舒心了,凑过头也跟着看:“这要怎么看?”
可能是我太唐突的离近了,吓得她往后闪了一步,还撞到了纸桶。我俩又赶紧收拾。
瞟着身后的向日葵,我好奇着:“它们需要醒多久?”
“五个小时。”
我在脑袋里算着,然后看着她:“那不得晚上。”见她点头,我便理解了,为什么有时候她回来得很晚,原来都花在了等待醒花。看来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不易。
不一会儿,她的客人来了,我也识趣的先走了。到了家,我可是有认真地在跟着视频补拙。
为了践行自己的工作态度,我第二天一早,便跟着唐舜华来了她的花店。昨天还蔫气的向日葵,吸饱了水,果真个个都昂首挺胸,争着小脑袋,仿佛在说:“选我,选我,我才是最完美的小太阳。”
她先理了今天的单子,然后又和我一起包了几束单支向日葵。见我上手了,让我继续包三十支。这一支支包下来,看似简单,却费体力。包了十几支后,我开始明天减缓了速度。
见我疲乏了,她让我小坐休息,因为今天是个持续战。我很听劝,接了杯水,缓一缓,就在一边看她包多支向日葵,有三支、五支、六支,甚至还有一束十几支的。
这些花在她手里仿佛会听话,她怎么放,它们就怎么摆。一束下来,可可爱爱,阳光灿烂。看得我简直赏心悦目。
唐舜华账本:一天零工,两百元,待结。
向日葵:又名葵花、向阳花、望日葵、朝阳花。原产北美洲。花语是勇往直前、积极向上,也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