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时才十点，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季安歌指使着唐博衍将车开到了步行街，准备再去小吃街上大快朵颐一番，再说明天是周末，今天也不用上晚自习，是逛夜市的好时机。
将车停好，两人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正好放假，街上成群结队的学生居多，特别是一些文创店跟周边店，更是学生聚集地，季安歌这才走了十几米就遇见了三位自己班里的学生，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走过来，叽叽喳喳地打招呼，再叽叽喳喳地继续走，还给季安歌留下了一串烤肉。
季安歌美滋滋地啃着烤肉，瞥了唐博衍一眼，将肉串递过去：“喏，给你尝一口。”
唐博衍也不客气，熟练地用牙齿在竹签上撕下一块肉：“季老师心情很不错嘛。”
“当然呀，你是不知道走在大街上有人叫你老师是有多爽。”季安歌哼哼着，“教师这个职业在普罗大众的眼中也算是很体面的工作了，虽然心累但是也能满足我的一些虚荣心。”
季安歌对亲密的人向来都不忌讳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正因为亲密，所以才更应该袒露真实的自己。
“那如果重新让你再填一次志愿，你还会选这个专业吗？”唐博衍本想用开玩笑的语气问这个问题，但在季安歌看来唐博衍似乎很认真地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季安歌实话实说，顺手将竹签丢进路旁的垃圾桶，“其实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的，当年我不是也跟你说过吗，我大学专业不知道选什么，所以就闭眼选了现在这个，所以我不管选什么都会后悔的。”
“前几年我也跟你说过我不想干了，结果还不是带了一届又一届……这些平常无聊时想想就好了，别让自己钻进去，没意义，还消耗自己。”季安歌大概知道唐博衍在想些什么，医闹对一名充满理想的医生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嗯。”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唐博衍只是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季安歌清楚唐博衍一时半会是走不出这个阴影的。
跟季安歌这个从小就在挫折与平庸里摸爬滚打的普通小孩不同，唐博衍的前半生简直太顺风顺水了，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兄妹相亲，从长相到成绩无一不优异，所以中考失利这个点在唐博衍看来就是一个极大的挫败，不过好在因为遇见季安歌所以这个挫败被抵消了，后来高考也考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就连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也是当天拿下，简直拿着男主的剧本。
有时候季安歌都羡慕到嫉妒。
顺遂的充满爱的环境里养成了一个极其理想主义的唐博衍，他没遭遇什么挫折，没见过多少人性的阴暗面，坚定地认为只要付出了做了对的事情就一定能获得应有的回报，天真的有点可爱又可笑。
所以当那挥向他的斧头劈下来时，连带着血肉一起劈开了他三十多年来建立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就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淋淋的，黑色的缺口不断地往里面灌着幽冷腥臭的风，而他在那里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就在唐博衍恍神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脸扑到他的眼前，那双有拳头大小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吓得这个高大的alpha连忙后退了一步，然后那双大眼睛的主人擦着他的脸与他“擦脸而过”了。
原来是一个氢气球。
气球绑在一个还没唐博衍腰高的小孩手上，人加气球的高度刚好够扇唐博衍一耳光，将他拉回了这个热闹的街上。
“不好意思呀！”孩子妈妈连忙抓住气球向唐博衍道歉。
“没事。”唐博衍笑着摇摇头，看着那大眼睛气球越飘越远。
“喜欢啊？”季安歌顺着唐博衍的视线看去，又四下望了一圈，果然在前面发现了卖气球的老爷爷，“走，季老师带你去买气球。”
很快，唐博衍手上也多了个会飞的气球，还带灯光的加大pro版大气球，走在路上特别引人注目，像是个会移动的地标建筑。
“快看，”季安歌用肩膀顶了一下唐博衍，“三点钟方向，看见了吗？那个穿小裙子的跟那个穿运动服的，隔壁班的，这俩小鬼绝对是在谈恋爱。”
唐博衍顺着看去，果然看见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两个人背着书包并肩走着，似乎是在交谈什么，看样子像是刚从补习班下课。
“平常来这条街逛逛就能抓住一堆早恋的。”季安歌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默默转过了身，装作没看见，“别盯着看了，被发现怪尴尬的。”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正常啊？怎么看出来是谈恋爱的？”唐博衍不解。
“看氛围啦，经验之谈。”季安歌故作高深，“不过听其他alpha老师跟omega老师们说，他们只需要闻信息素就很能知道谁跟谁谈恋爱了，真是神奇的技能，不过还是不够全面，要是跟beta谈恋爱的话那就闻不出了。”
“那还是你比较厉害。”唐博衍称赞道，“不过其实即使是beta，跟AO恋人有亲密接触也是会沾染上比较重的信息素味道的，只不过不像AO那样可以相互标记，而是像香水那样过几天就散掉了。”
“这样啊……”季安歌若有所思，“不过平常相处也会沾上信息素的味道吧？”
“平常朋友之间虽然也会沾上信息素，但是接吻染上的味道会更重。”
“你好！”就在两个人等着臭豆腐出锅时，一个男生突兀地上来打了声招呼，“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刚刚看你跟你朋友很久了。”
“我吗？”季安歌指向自己，下意识去看唐博衍，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唐博衍出来被人搭讪，有点受宠若惊。
“是的，你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刚刚纠结了好久，不想错过你。请问我有机会跟你交换联系方式吗？”男生看上去年纪应该要比季安歌小上几岁，看着干干净净，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我……”季安歌自然是要拒绝，还不等他说完，一条胳膊搭上了肩膀。
“不好意思，他有对象了。”唐博衍挤入两人的对话里，笑眯眯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但季安歌感觉不到什么。
“不好意思。”男生有些尴尬，握着手机逃似地离开了。
“吓我一跳。”季安歌抚着胸口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脸颊。
“刚刚那位是位omega。”唐博衍接过摊贩递过来的臭豆腐，往里面加配料，“季老师魅力真大！”
“一般般吧。”季安歌顺手抽了四根竹签，“这个就不用加醋了，有人已经很酸啦。”
“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唐博衍一本正经，两个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怎么就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了？”季安歌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一坐下一股困意就笼罩了上来，立刻就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们两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吻了。”唐博衍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丝毫不害臊。
季安歌抬眼看了唐博衍一眼，勾了勾手指，唐博衍心领神会，连安全带都没系就将脑袋凑了过去，还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车内灯光昏暗，顶光更是能体现出眼前人深邃优越的五官，睫毛在脸上拉出了一道长得触目惊心的阴影，挺翘的鼻子，柔软性感的嘴唇，季安歌用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的爱人，然后伸手戳在了唐博衍的额头上。
“刚吃完臭豆腐臭臭的，我才不亲。”季安歌将将唐博衍推开，“回去漱口后再说。”
“哼。”唐博衍揉着刚刚被戳的地方，有些气鼓鼓地给自己系安全带，“等回去后我想要的就不止是接吻了。”
“那还想干什么？”汽车启动，车内照明关闭，谁也看不清谁通红的脸。
“申请一下使用那盒……”唐博衍咳嗽了两声，含糊地吐-出三个字，虽然含糊，但落在季安歌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像是三块燃烧着的炭球滚进了耳朵里。
两个人都不做声了。
回到家，豆腐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很识相的只是在门口摇着尾巴迎接了一下，然后回狗窝趴着去了，明天早上还要跟两位一起出门遛弯呢。
季安歌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后就闪进了浴室，唐博衍也回自己房间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客浴洗澡，两个人洗澡的时间都比平常要久上一些。
唐博衍洗完澡后在房间里吹了好一会儿头发，捆好头发后带着吹风机走进了季安歌的房间，将门关上。
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豆腐打了个哈欠，调整一下姿势，慢慢睡着了。
次日，当季安歌从床上苏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但季安歌还不打算起床，在床上翻了个身，搂住了一个什么东西打算再眯一会儿，没想到刚一动腰部就隐隐作痛，季安歌忍不住哼唧了一声，身边那东西也哼唧了一声。
睡眼朦胧睁眼一看，原来是豆腐这只小臭狗。
这时门被打开了，外面食物的味道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瞬间就将季安歌的胃给唤醒了，发出一声饥肠辘辘的声音。
“起床了？”唐博衍推开门，看着床上的一人一狗，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团子，发尾俏皮地翘出来，显得整个人特别的贤惠，“起来吃午餐了。”
季安歌又在床上赖赖一会儿才姗姗起床，拖着拖鞋刷完牙洗好脸后走到餐桌前，享用了唐博衍精心准备的午餐。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荤的唐博衍气色特别好，嘴角像是被钩子钩住了，怎么也放不下来，就连洗碗时也忍不住地轻声哼着歌。
看着唐博衍的背影，季安歌不由得感叹性别之间的区别，alpha果然是alph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