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极是喜爱主帐旁的这些小幄帐，里面被铺满了白色的毛毯，刚好可以用来安置黑仔们——黑乎乎的卵蛋，与白色毛毯尤为相配。

为了确认黑仔们从洞穴中飞出，是否因她与尹轻尘的阴阳调和所致，当夜，柳依返回主幄帐后，便要强拉尹轻尘到卧榻上一探究竟。

尹轻尘反倒扭捏起来，他端坐于木桌之旁，岿然如山，仿佛要践行圣人之道，展现出一种清心寡欲的高洁风范。柳依气得跺脚，尹轻尘又开始仔细品起桌案上的神落水来。只一入口，尹轻尘便皱了眉头，然后直白说道：“这和你体内的水，味道同源。”

柳依忙扑过去捂他的嘴，“你小声些，这话可不敢乱说。”

尹轻尘挑眉，眼含愠色，森然说道：“你想让他们这般饮用你？是不是偏要十个八个来伺候你，你才足意？”

尹轻尘难得气急上了脸，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柳依说谎不打草稿，忙找说辞搪塞他，“我们神族定然都是这个味道的，你自己也是这个味道，只不过你没尝过自己罢了。”

“呵，依依，你果然是个小骗子。你定然知道神落水到底是怎么个东西。你骗我的事不止这一件，你认识那个岩浆妖子，对那些黑蛋们你也颇为用心。就连我，定然与你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并不抗拒我的触碰，甚至与我相合颇为默契。你当然可以通通不说，即便说了，我也并不相信。但是，待我知道的那一天，依依，咱们之间可要好好清算才行。”

柳依忙辩解道：“是你自己忆不起过往，怎生赖到我的头上？你曾经只说不准让我逃跑，我便日复一日守着你。你本就生性多疑，我说再多都无意义，所以只能等你自己忆起所有。反正我没有背守对你的承诺。”

说完这些，柳依也不高兴起来。明明是尹轻尘从一起初便诸多磨她辱她，她没成日想着如何杀他便罢了，到现在他还反过来怪她不够真诚吗？

他们只是欺压和被欺压的关系，谈何坦诚？难不成她还要为他守贞吗？呸！他们做妖鬼游魂的，本就随心所欲的来。她不过往日没有肉身，飘来荡去的没这些想头，现下是被他磨得没力气有其他想头了。

不过经过尹轻尘如此折磨这下，她只想在离了尹轻尘后，当个清心寡欲的游魂姑子去。这般消磨身子，她可无福消受了。

柳依扭着身子闷坐在床榻上，越想越气，眼泪便不争气地掉下来。她这一路走来，被迫拥有这具肉身便吃了许多苦头，尹轻尘疯起来没完没了，也是她独自承受。

尹轻尘何其会折磨人，偏她是个贱骨头，磨不死，还巴巴地守着失忆的他。她竟然还心有悸动！狗妖们若是知道她的事迹，怕是都要大喊一声老祖宗——这世上可没有比她再狗再卑贱的了！

柳依暗自垂泪，越发想要远离尹轻尘。可她又总是被迫吸进他的界里，打一睁开眼便会出现在他左右。黑仔们也都次次蜗居在尹轻尘的身边。

尹轻尘失去的记忆还会有复苏的时刻，他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存在，实力又难测。若是等他想起所有，在他自己所创的界里，要找到她和无道谈何容易。到时候他定然会暴怒之下，先行杀掉无道的。

柳依不敢冒这样的险，也着实舍不得黑仔们。到底是她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哪个，哭哭啼啼有何意义？

眼泪便这样干在柳依的脸上，是黏腻又湿冷的感觉，一如尹轻尘带给她的生活。

尹轻尘坐在方桌旁，遥看柳依滴泪的样子，这幅画面尤为熟悉，准确来说，是柳依这个人让他极为熟悉，他会无法自控地想要贴近她，想要掌控她，想要把自己钉在她的身体里。

他不需要从柳依口中探听过往，他只信自己的感受，只信他识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她独自垂泪的背影，她笑开花的脸颊，还有她娇喘时的妩媚。

尹轻尘走向柳依，将她的脸捧在手心，只想要一句实话：“依依，你一直在恨我？对吗？”

柳依为尹轻尘的敏锐略为心惊，她微睁双眸，透过泪光看向他，“对，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你对我的伤害历历在目。我虽愚钝又弱小，却也会疼，会记仇。”

“依依，原谅我，往后的岁月我会弥补。”尹轻尘低下头来，吻在柳依的泪痕之上。从女身转变为男身后，让尹轻尘心内多了许多柔情和绵思，他定然再不会如曾经那般欺负柳依了。

这一晚，尹轻尘百般舒缓缠绵，与他以往的急切蛮横颇为不同。柳依犹如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被层层包裹，然后在绵软的浪头里一再迷失。

天明时，柳依才沉沉睡去，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这个尹轻尘也当真是个能人，伺候人的手段委实了得。那本“游龙戏凤”的玉策，他怕是全都记在了心上，花样频出，让人应接不暇。

待柳依睡醒时，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旁侧的小幄帐看黑仔们，果然，那里又多了一颗黑色卵蛋。

尹轻尘所创界的规则倒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当初，他们二人阴阳相合诞下黑仔们，如今又是覆辙重蹈。

只是黑仔们要如何才能从蛋里孵化而出呢？难道要像之前那般，待其他生命消逝，黑仔们才会逐一苏醒？

可柳依虽然想要与黑仔们相守，却并不想要其他人去承受被屠戮的痛苦。即便这里都是尹轻尘所创的虚幻泡影，柳依也不喜经历这种残忍之事。

而且，其他生命消逝，也意味着尹轻尘离自爆便不远了。

柳依捧着两颗蛋愁苦起来，只要是有关尹轻尘的事情皆是死循环，他到底是何来历？他像是被困在了这里，一切都因他而存在，除他之外，其他都是可有可无的陪衬一般。

柳依却并不想只做个陪衬的布景，她想要自己的生活回归到平静，想要守着无道和黑仔们过正常的生活。

柳依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细想。

不过在之前的雾魇界里，柳依所释放的黑气，于黑仔们亦是有用处的，只不过它们仅靠柳依所释放的黑气，成长得极为缓慢，而且是极其个别的才能破壳而出。

但是总归还是有用处的，柳依便将尹轻尘泄在她体内的黑气，再导出后，层层包裹住眼前的两颗黑色卵蛋。

黑气排的差不多后，柳依就止了下来，然后她捧着两颗黑蛋出了小幄帐，来到山坡上带着它们一起晒太阳。

两颗黑蛋陪着柳依，一起平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享受着太阳的温暖。

要说尹轻尘让柳依学会的唯一事情便是及时行乐。

这日子过的跌宕起伏，得乐时便躺平享受，痛苦时便闭目延捱，很快就会去往下一个界，又要经历另外的生活。所以无论苦痛，都值得仔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