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灏猛地睁眼,眼前是明亮的天花板,卧室门紧闭着,周边也没有异常。
他气息不稳,正大口大口地喘气。
原来是噩梦,幸好是噩梦。
没事没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翻了个身,平复着心情,正闭上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轻缓又附带节奏的二胡锣声接连响起,随后是一段跟随着乐曲节奏的靡靡缓调:“人生在世如春梦……”
戏曲?
“且自开怀饮几盅……”
声音是背后传来的,他本来是放着红歌的,好像成了戏剧?
这歌单名不是叫爱我河山么?咋混进去一个戏曲啊?
郭明灏没什么防备地又翻了个身,和床边一双通红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老妈李慧琴睡得正熟,突然被一声震天的尖叫惊醒了,她连忙一巴掌拍向旁边睡成死猪的郭爸郭成军:“还睡个铲铲!没听到你娃儿叫迈?还不快爬起去看!”
夫妇俩急急忙忙从屋里爬起来,冲向郭明灏的屋子,屋里漆黑一片,李慧琴摸索着开关,啪一声,灯亮了。
郭明灏的床褥乱糟糟的,他抱着大部分被褥疯狂往后缩,坐成一团抱着被褥瑟瑟发抖,脸上布满惊惧扭曲的表情,死死看着另一边的床头柜。
李慧琴上前去,问道:“咋喽幺儿,咋喽?妈妈在,妈妈在这儿。”
郭明灏大喘着气,眼神聚焦一会儿,才看清床边的是母亲,嗷一声哭出来。
“妈!”
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慧琴:“妈!床边,床边有东西!!”
李慧琴一边拍他的肩,一边挥手拍郭成军,让他去拿点纸来,郭成军立刻出去客厅拿了包抽纸回来。
这一闹,不说是郭明灏自己,就是李慧琴也不敢让他自己睡了,她叫来郭成军,还拍着儿子的脊背,悄声道:“我看你还是来和他睡算了,娃儿都骇成这样了。”
郭明灏吸了吸鼻涕,问:“妈,你要一个人睡迈?”他眼泪又渗出来几滴,“妈,你不要一个人,我室友在多人病房里面都遭了。”
李慧琴看着他的眼泪,心跟被搅碎了一样痛,拿纸巾给这大男孩擦眼泪,又说:“安这样嘛,老郭你爹妈上回不是搬过来个折叠床嘛,你快点去拿来,铺到我们屋头,给娃儿弄一下。”
郭成军得令,又出去收拾去了。
李慧琴转而安抚着郭明灏:“好喽好喽,你去爸爸妈妈屋头睡嘛,要得吧?”
郭明灏自己抽纸抹了泪,点点头。
他被吓得狠了,忽略了爸妈刚进来时屋里其实是黑的。
等郭成军把床褥这边铺好,郭明灏进了爸妈的屋。
折叠床年纪挺大了,嘎吱嘎吱响,母亲睡在他这边,问他:“幺儿,要关灯睡不?”
这会儿身边多了两个人,郭明灏心里安全了不少,摇头说:“没事妈,你们关灯嘛。”
李慧琴说:“那妈妈给你开个床头灯嘛。”
她说着,开了床头的柔和昏暗的灯光。
郭明灏看着那处暖黄的灯,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他一边害怕,一边担心发生在赵佳成的事情也会发生在爸妈身上。
到底什么原因啊,为什么他跑了这么久,还在纠缠着他?他做错了什么?
此刻另一边昏暗的卧室里,被遗忘在床头的手机亮起,自己输入了密码,打开了音乐软件,喧闹欢快的鼓声和二胡交奏响起。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
……
“当初你进宫之时,
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爱你,
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
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要出发去当地比较有名古老的寺庙。
郭明灏这边洗漱穿戴好,一摸口袋没找着手机,他从自己屋里翻来覆去,又到父母房里找,又到卫生间找,找遍了愣是没找到他那骚包荧光橙手机。
“妈!你看到我手机没?”
李慧琴回:“没啊,你放哪了,是不在书包头?”
郭明灏真把书包翻了个遍:“不在,我找不到喽!”
郭成军:“你莫是把手机甩落了。”
郭明灏:“不可能撒,我昨天晚上还在放歌。”
李慧琴走进来帮他一起找,翻来覆去都没找着:“你放哪了你记不到了迈?”
郭明灏:“我斗放床头柜,不在喽。”
李慧琴:“算喽,总归是在屋头,回来再找嘛。”
啥?!出门没带手机可咋活!
可是全家人都整装待发了,就差他还在找手机,也罢也罢,他昨天晚上绝对有在放歌,搞不好是昨晚爬床的时候把手机打到哪个角落了,回来再找吧。
一家人开车赶往当地古老比较有声望的寺庙。
不止是郭明灏,其实他爸妈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果不是儿子表现得夸张,说得又诚恳,手臂上还有那种痕迹,他们其实也不会怎么当回事。
对于驱邪这种事情其实完全是一知半解,打听了一下哪个寺庙能画符驱邪给点驱邪饰品的也就直接去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寺庙在山上,去寺庙的人还挺多的,这寺庙中有天然的山泉水,因此有很多人背着空水桶爬上去接水。
进了庙,先是去神像拜了拜,又烧了香,后面又找了庙里的和尚说了这事儿。
一个老和尚看着郭明灏手腕上的抓痕,也先用手搓了搓,完全没用,后面让一个小和尚打了点山泉水来。
惊奇的来了,郭明灏拿洗手液,肥皂使劲搓都没搓下来的印痕,拿这水一抹,就消失了。
郭明灏瞪大眼睛,举着自己的手腕前后一直看,又想到某处,咬咬牙,扯谎说大腿上也被抓了,拿杯子装了杯山泉水直奔男厕所。
这厕所还没那么现代化,虽有隔间但没有门,好在里面没有人,郭明灏走进去,紧张兮兮地,倒一摊水在掌心,拉开裤子。
天气阴凉,水也是冰冰的,郭明灏咬紧后槽牙,狠狠心,抓住了自己的命根。
哇塞,酸爽,要冻掉了。
但不得不说这水是真管用啊,这两天他上厕所都不敢直视自己的这个部位,整个都是黑的,没错,就是整个,比手上的严重很多。
只可惜这个厕所的隐私做得太差,他走得又急没有带纸巾,只是匆匆洗了几下,裤子都弄湿了些许,他开始惦记着走的时候一定得带点这个水回家再仔细洗一下。
回去的时候,他情绪异常雀跃,爸妈又给他求了根朱砂红绳和保平安的玉佩。
“法宝”加身后的郭明灏十分兴奋,情绪高涨,有一种我终于摆脱它了的喜悦。
寺庙求的东西花费都不低,但是为了孩子,李慧琴照买不误,出了寺庙,一家人又一块去吃了顿火锅。
一天的行程结束,到家时都已经是傍晚了。
郭明灏一回家就直奔屋里找自己手机,戒断反应太难受了,高中毕业以后,他就彻底患上“手机依赖症”,没有手机的生活太难受了,虽然今天很开心,但是没了手机,简直是打了大大的折扣。
这次他真是翻箱倒柜,最终还真在桌子和墙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应该就是昨晚动作太大把手机甩里头了,要不是他这手机壳——这手机还真是命途多舛。
晚上,李慧琴又问他今晚上怎么睡,郭明灏看着手上的红绳,想想道:“妈,我再告一晚上,个人睡试下。”
李慧琴虽同意,但也说:“安那个床我们先不收嘛,你晚上要是又睡不着就来。”
郭明灏点点头:“行。”
李慧琴:“那你哪哈回学校?”
郭明灏今天心情好,拉长了尾音:“妈——我考试时候再回去嘛,要得不?”
李慧琴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他从小到大倒是没惹什么祸,最叛逆的时候就是逃个课去网吧打游戏,也不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那一挂的,也是一个还算懂事的娃儿。
小的时候倒是黏妈妈,青春期以后和父母自然而然产生了隔阂,这副冲爹妈撒娇的模样,倒是很久没见到了。
罢了,孩子都那么怕了,就纵他这一回。
还不用给生活费了。
李慧琴说:“是喽,你待嘛,你老师那边准的?”
郭明灏:“准嘞准嘞,都不咋管我们。”
入睡时分,郭明灏还是开着灯睡觉,他抱着手机刷了会儿,连打了几个哈欠以后,又打开音乐软件,想继续放红歌。
打开播放列表,里面空白一片。
奇了!
登陆卡掉了?
郭明灏切换界面,登陆还在,但是播放记录里面啥也不剩了。
???
咋回事儿这?
郭明灏想到昨晚的戏剧,他咽了咽口水,关了手机放到一边。
要不,换个手机吧,感觉这个手机好像已经被入侵了。
但是他今天才花了差不多两千,再跟父母要钱总觉得不太好。
干脆买个二手的先用着吧。
买个啥牌子呢……
但是到时候一定要再买一个这样的手机壳来保护手机,太好用了。
他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沉睡。
天花板的灯光闪烁两下,失去了它应发挥的作用。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一个影子出现在床前。
床褥移动,凹陷了一处。
影子坐在床前,侧头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床被又被掀起,郭明灏身旁鼓起了一个人形的包。
黑影的手缠上郭明灏的脖子,触碰到上面的玉佩。
阵阵黑烟飘散出来,却很快偃旗息鼓,那双鬼手紧紧揽着郭明灏的脖子。
就这样,过了一夜。